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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天起,由我負責教導你,直到你成為一名合格的、能夠獨當一面的異能諜報員。跟蹤、監視、僞裝、拷問、暗殺……除去這些最基礎的知識,「通靈者」,我還希望你能夠牢牢地記住一點:「如果不舍棄感情,就無法完成任務」。這個工作和他人沒有聯系,任何冗餘的感情對你來說都可能是緻命的。家人也好,朋友也好,戀人也好,對諜報人員來說都是弱點。意氣用事的代價,就是在那些野草繁花之下長眠,在白骨之間歸于腐朽。”
“……别人怎麼樣,我不感興趣。”黑發的青年用一種平靜的語氣說道,金綠色的眼睛有如無機質的寶石般冰冷而強硬,“但我會好好向您學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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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堂君,”在黑手黨大樓最上層的辦公桌旁,森鷗外快速地說道,“——你是說,你準備收養一個孩子?”
“首領,我已經考慮好了。”蘭波用嚴肅的口吻說道,“那個女孩和我來自同一個國家,被家人抛棄後隻能在橫濱到處遊蕩,最後加入了「羊」。”
“「羊」的成員?”男人拿起桌上的羽毛筆嘎吱嘎吱地敲着臉頰,用着模糊的聲音說,“哎呀……那可就不好辦了呀,蘭堂君。”
神色憂郁的蘭波搖了搖頭,“……她會退出「羊」,從此和我一起生活。因為,在發現兩人不幸被卷入我方同GSS的交戰後,她的同伴便果斷抛下她一個人逃跑了。那時候,是我出手救下了遭到GSS成員的劫持後負傷的她。”
“……看來你已經決定好了。”森鷗外歎了口氣,帶着幅看不明白真意的表情說道,“明明是黑手黨卻要收養小孩子,是因為蘭堂君終于感覺到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話還是太寂寞了麼。身為首領,果然應該好好關心下屬的心理健康問題啊。”
蘭波的身體輕微地瑟縮了一下。
“……所以,首領,我是來向您請一天假的。為了那個孩子,我想要盡快采買一些生活用品和家具。”
“唔。”森鷗外微笑着說道,“——這當然沒問題。畢竟蘭堂君是個相當能幹的人,平時對待工作的認真态度大家也有目共睹嘛。況且,作為有女兒的人,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情。去休息吧,蘭堂。記得按時把關于這次戰鬥的報告交給我就行。”
“……那麼就恭敬不如從命,我先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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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堂走出了昏暗的首領辦公室,乘坐着電梯下樓,随後,他走出了港口黑手黨的大樓。
停在外面的是一輛黑色的轎車。車裡坐着一個黑發的女孩,手裡正拿着一本推理小說。
“……你對美的愛,對美的和諧條件的認識;你的深刻而悲哀的詩,精雕細刻,透明,規則如水晶的首飾;你的風格純粹而怪誕,緊湊如盔甲的鎖扣,自得而細密,最細微的意圖都有助于輕輕地把讀者推向預期的目标;這種完全特殊的天才,這種使你能夠用一種完美的、動人的、可怕的方式描繪和解釋道德之例外的獨一無二的氣質!”
波德萊爾用小提琴獨奏般優雅的聲音歎道,“——真想同你見上一面啊!埃德加·愛倫·坡!”
蘭波打開車門上車,系好安全帶,然後打開了暖氣,“真是難得,您居然會給出這樣高的評價。”
“是啊。我已經完全迷上他了。”波德萊爾仰躺在汽車的後座上,将坡著的小說舉到空中,“我真想立刻沖回巴黎,向每一個碰到的人,不管在什麼地方,路上,咖啡館裡,印刷廠裡,早晨,晚上,我都要問他們:您認識愛倫·坡嗎?您怎麼能不知道他的作品和生活呢!”
“……我們現在去醫院,然後去商場。應該能在約好的時間之前趕回去。”握着方向盤的蘭波說道。
“真麻煩呢,「銀之神谕」。”波德萊爾翻了一頁,“原本還想去趟書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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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在醫院前緩緩停下了。波德萊爾跟在蘭波的身後走進醫院,老老實實地挂了号,和他一起坐在長椅上等待着。
“有時候覺得治愈系的異能真方便啊。”波德萊爾看着自己的手臂說,“像這種程度的傷,醫療部的成員「咻」地一下就能治好了吧。”
蘭波認真地回憶着:“……那時候的我幾乎每年都得被擡進去好幾次,因為接到的每一個任務都那樣險象環生,簡直就像在鋼絲上行走那樣——在遇見保羅之前,我一直都認為,死後留給我的隻會是破碎的無銘墓碑。”
“……你可以在臨死前讀取自己,阿蒂爾。”波德萊爾指出了他話語中的漏洞。
蘭波搖了搖頭:“我是不會這麼做的。因為這樣的話,我就不是人類了。”
……
波德萊爾聳了聳肩。這個話題實在是太過沉重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她轉過頭,目光落在蘭波的耳罩上:“你的耳洞愈合了?”
“……”
——過去,為了從事諜報工作,他們有時需要喬裝打扮成别人的樣子。為了方便起見,蘭波和魏爾倫都打了耳洞。
蘭波被問得一愣。他猶豫了一會,然後摘下了耳罩拿在手裡:“……應該吧。因為總感覺周圍的空氣比以前還要冷個十幾度的樣子,我已經很久沒露出耳朵了。”
感受到耳部的熱量在迅速流失的黑色長卷發的男人打了個哆嗦,把臉深深地埋進了厚厚的圍巾裡。波德萊爾抓緊時間檢查着對方的耳朵:“——果然已經愈合了啊。這可不行啊……這樣的話,我準備好的那個禮物不就沒法送出去了嗎?”
“……是耳釘嗎?”蘭波虛弱地說。
“是啊。”波德萊爾說,“我花了大筆法郎專門找人定制的、作為慶祝你和魏爾倫平安歸來的禮物,現在應該還躺在書桌的抽屜裡吃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