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茜茜跌跌撞撞地撞開宿舍門,走廊裡的聲控燈像垂死的心髒般明滅不定。
月光透過窗戶斜斜切進來,在地面投下鋒利的銀刃,卻照不亮轉角處翻湧的黑霧。
她的拖鞋不知何時沾滿了黑色黏/液,每走一步都發出令人牙酸的撕扯聲,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嘴在啃噬鞋底。
“妱麗!王淼淼!”她的喊聲在空蕩的樓道裡激起回音,卻混進了陌生的尖笑。
二樓樓梯口突然垂下幾條濕漉漉的長發,披頭散發的身影從天花闆倒懸而下,腐爛的指尖擦過她發燙的臉頰:“你的朋友們......早就被吃掉了哦。”
丁茜茜尖叫着後退,後背撞上冰涼的消防栓。
金屬表面映出她扭曲的倒影——那雙眼睛布滿血絲,瞳孔深處竟閃爍着與怪物相同的幽光。
她踉跄着扶住牆,卻發現掌心黏上了某種蠕動的東西。
丁茜茜低頭看去,牆面上密密麻麻爬滿人臉形狀的黴斑,每一張嘴都在無聲開合,拼湊出她和妱麗争吵時的片段。
嘻嘻嘻嘻嘻……
似乎又看不見的幽靈在丁茜茜的身邊嘲笑她的弱小無能。
“這不是真的......”她捂住耳朵蜷縮在地,鱗片在皮膚下瘋狂跳動。
突然,整棟樓劇烈震顫,天花闆簌簌掉落牆灰,露出鋼筋交錯的猙獰骨架。
丁茜茜被氣浪掀翻,在混亂中瞥見走廊盡頭閃過一抹熟悉的藍色——是妱麗的魚尾!
她跌跌撞撞追過去,推開防火門的瞬間,刺骨的寒意撲面而來。
這裡不再是宿舍,而是那片曾讓她瀕臨死亡的“死亡禁區”。斷裂的高架橋如巨獸骸骨橫跨天際,鏽蝕的汽車殘骸堆成小山,更可怕的是,每一塊金屬表面都倒映着她的臉,表情或驚恐或癫狂,卻都在重複同一句話:“你永遠出不去了。”
“不不不!不會的!我要離開這裡!”丁茜茜開始崩潰,她幾近絕望的對着黑暗怒吼。
“茜茜?”妱麗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丁茜茜渾身僵硬地轉身,看見妱麗站在濃霧中,人魚尾完好無損,鱗片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藍光。
可當她走近,卻發現妱麗脖頸處纏繞着黑色觸手,笑容凝固在臉上:“怎麼不過來?”
丁茜茜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痛讓她保持清醒:“你不是妱麗!”
話音未落,地面突然裂開,無數黑色藤蔓破土而出,将丁茜茜拖進黑暗。
“啊!!!”
墜落過程中,她的身體穿過層層迷霧,依次掠過城堡、沙漠、海底,最終重重摔在教室課桌前。
教室裡坐滿同學,可他們都低着頭,頭頂長出扭曲的枝桠。講台上的老師轉過身,赫然是麗姐戴着人皮面具的模樣:“丁同學,該交作業了。”
老師舉起的作業本上爬滿血字,每一頁都寫着“死亡禁區”的坐标。
丁茜茜抓起書包砸向講台,卻發現包裡掉出的不是課本,而是沾着藍色血迹的鱗片。
她顫抖着撿起鱗片,突然聽見窗外傳來熟悉的吟唱聲——是妱麗在海底哼唱過的歌謠。她沖向窗戶,看到妱麗漂浮在夜空中,魚尾化作璀璨星河,正對着她伸出手:“抓住我!”
就在指尖相觸的刹那,丁茜茜被拽入一片純白空間。妱麗的人魚尾正在消散,化作點點藍光融入她的皮膚:“這是你的意識世界,那些怪物......是你心底的恐懼具象化。”
妱麗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想要醒來,就必須面對真正的敵人......”
“真正的敵人?”丁茜茜茫然四顧,純白空間開始扭曲成鏡面迷宮。每個鏡面都映出不同的自己:懦弱哭泣的、歇斯底裡的、冷酷麻木的,而最深處的鏡子裡,是一個渾身纏繞黑色觸手的怪物,正用她的聲音冷笑:“是你自己把自己困在這裡的。”
怪物撲來時,丁茜茜本能地擡手防禦,鱗片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光。金色光芒與黑色觸手激烈碰撞,每一次沖擊都讓她頭痛欲裂。
恍惚間,她看見現實中的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妱麗和王淼淼守在床邊,而儀器顯示她的腦電波異常劇烈。
“原來......我早就昏迷了。”丁茜茜突然平靜下來。光芒中,她的記憶碎片開始重組——那次湖邊戰鬥後,她被機械巨鉗貫穿胸口,陷入深度昏迷。所謂的“醒來”,不過是潛意識編織的虛假美夢。
怪物發出不甘的嘶吼,觸手化作利箭射來。丁茜茜不再躲避,而是張開雙臂迎上去。劇痛中,她想起妱麗說過的話:“真正的力量,是直面恐懼。”金色光芒驟然暴漲,将怪物徹底吞噬,而她的身體也在光芒中漸漸透明。
當意識再次清醒,丁茜茜聞到了消毒水的氣味。
她艱難地睜開眼,看見妱麗趴在床邊沉睡,人魚尾在地面若隐若現,王淼淼則守在窗前,火焰印記在黑暗中明明滅滅。“我......回來了。”她虛弱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