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樓裡立足的姑娘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長處,但不是所有的人在舞樂上都有着出衆的天賦。
樂坊樓子裡的氣氛有些僵持,手持戒尺的師傅露出個明顯的冷笑:“有些人,本就是爛泥扶不上牆。我教也教了,帶也帶了,可她就是學不會,這怎的還能賴到師傅的身上來?”
她也跟着一撩眼皮子,看着坐在台下撐着臉趴在桌子上的女子:“雪酥姑娘既然好為人師——明葭,你遊船會上這場台子,便跟着雪酥姑娘好生學一學。”
“我也想知道,雪酥姑娘又能教出個什麼模樣來。”
說罷,這教舞的師傅冷笑一聲,眼尾風冷厲地掃過明葭,竟是轉身就走。
眼圈泛紅的明葭一怔,追着那師傅的身影跟了兩步,卻又不自覺停下。
剛一進門便見着這麼一場撕逼場面的司微:……好家夥。
這樓裡的人不多,除卻擡腳便走的教舞師傅,便隻剩台上的明葭,台下倒坐在椅子裡,下巴靠在椅背上的初秧,以及一個帶着自個兒身邊的大丫頭,懶懶散散支着腦袋看人的雪酥。
約摸因着是一大早,如今聚在樂坊樓子裡的人,除卻明葭之外精神都不大好。
雪酥打了個哈欠,朝着台上的明葭招了招手:“行了,下來吧,你吃虧就吃虧在基礎太差。且不說這闆眼的事兒,習舞本也就是練的童子功,幼時拉筋,劈腿,練腹,控體,朝夕不辍,如此浸淫三年五載,方才能有些許身韻……”
“你指望着這會兒臨時抱佛腳,除非有着極高的天分,否則,注定了是南轅北轍,欲速則不達。”
明葭揉了揉眼睛,吸着鼻子從台上下來了,尋了把椅子在桌邊坐了,神情沮喪:
“都怪我,先前一直都在準備除夕宴的舞曲,師傅教我的這舞本就難,兩種舞串在一處,便總是要跳錯,我這才停了這支舞……眼瞧着馬上就得是遊船會了,這舞到現在都還沒跳熟。”
比明葭大上幾歲的雪酥吃吃的笑,探手在明葭頭上撸了一把:“本就是個沒天分的,那師傅偏還要把你這支舞的難度安排的這般高,這明擺着就是為難你。偏也就是你好性兒,好欺負。”
她擡手捏了明葭的下巴,把明葭的臉朝着從門口進來的司微那裡一轉,笑吟吟開口:“你且瞧着這是誰?”
雪酥悠悠然道:“媽媽那頭可是說了,這遊船會上該怎麼着,可都聽這小丫頭的安排——與其指望你那背地裡使絆子的教習師傅,不如多多讨好這小丫頭,畢竟年歲在那兒擺着,興許幾包糖就能把人哄的服服帖帖呢?”
把身上包袱解下來,剛放到大廳裡靠近舞台的桌凳上的司微:……她應當知曉,就這麼點距離,她說什麼,他司微都能聽得見的吧?
不理會雪酥的促狹,司微在她們那一桌坐下,擡頭仔細打量着明葭的長相。
明葭的皮相偏柔美秀氣,但更為難得的,是她面部骨骼與肌肉的分布。
作為攝影師而言,司微很習慣亞洲人面部在鼻翼兩側至顴骨中間呈現的凹面問題,這樣的面部走勢常見,且容易出現顴骨過高或是法令紋存在明顯等問題,使人的面部表情顯得冷厲、苛刻、威嚴以及顯老,在拍攝過程中,通常需要借助于化妝、打光,甚至是後期P圖來進行相應程度上的彌補。
但明葭的皮相與骨相卻與大多數人截然相反,放在後世來說,那就是典型的明星像。
除卻優越的頭顱比之外,她蘋果肌的平整度與鼻基底的飽滿度使得她呈現一個微微凸出的面部走勢,使得她整體五官呈現相對飽滿,再配上水灣眉與尾端上翹的丹鳳眼,柔和的眉眼線條進一步加重了她整個人的氣質與風格。
再加上她的那雙極為清透的眼睛,清透到一個對視間仿佛要看進人的心底裡去。
司微暗暗歎了口氣,這樣的一個人,放在後世,那就是天然自帶高級清冷感的美人,哪怕此時她眼睛周圍還泛着紅,卻也不過是為其增添了幾分脆弱,對于她的形象而言,不僅沒有絲毫損毀,反倒還多了幾分我見猶憐的柔弱破碎,中和了幾分她身上的清冷。
司微不知道他來之前,明葭到底該是個什麼樣的表現,正猶豫間,二人對視一眼。
明葭似乎有一瞬的猶豫,緊接着不知從哪兒摸來一塊糖,朝着司微攤開手:“喏,給你。”
司微盯着她手心裡拇指肚大小的琥珀色的糖塊,沉默一瞬後,到底還是擡手接了:“你先前跳的舞,這會兒能再跳一次給我看麼?”
明葭看了眼打着哈欠的雪酥,複又看了眼把椅子朝這邊挪了挪,一直沒開口說話的初秧,嗫嚅一二,到底什麼也沒說,隻是按着司微的要求,再一次上了台。
早晨的樂坊樓子除卻他們幾個之外,便再沒有外人,更沒有伴奏,于是明葭的這支舞在台上跳的時候,便愈發顯得零亂。
就連司微這麼個門外漢,經過一段時間跟錦缡的相處,也能看出點兒不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