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天後為此事發愁,北門學士元萬頃又出了新法子。
有人說,汾陰薛氏,人才輩出,其中不乏與公主年齡相仿的青年才俊。如果能讓薛家與皇家聯姻,自然能擡高薛元超的門楣。
太平得知了這件事,慌忙跑到了天後的面前。她哭着伏在天後的膝畔,“母後,您不要女兒了嗎,女兒還未過完十五歲的生辰,便要被嫁出去嗎?”
她不願嫁給一個從未見過的人。
她私心想着,即便要成親,也要與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
天後見自己疼愛的公主哭得這麼傷心,心下不忍,“太平,這隻是學士們随口一說,你的婚姻是一等一的大事,怎能被當做兒戲?”
太平擡起頭,眼淚汪汪地看着自己的母親,“母後,女兒要嫁,也要嫁一個真心喜歡的人。”
天後以為太平還小,這話隻是随口一說。她滿眼慈愛,笑着應下,“好好好,母後定會給指一個你真心喜愛的人。”
太平自幼長在宮中,接觸的除了親人,便是宮女太監。而最叫她歡喜的,便是上官婉兒。
她不知道自己對婉兒是不是真心喜愛。
若與婉兒結親,她似乎不會排斥。
想到這,李令月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與婉兒都是女子,怎可結為連理……
可除了婉兒,李令月竟想不出自己真心喜愛的是誰。
李令月仔細想了想,或許是自己一時糊塗,才錯把女兒家的友情當做了别的感情。
她想去找婉兒确認一下,可問了身邊的人才知道,婉兒又去了太子那裡。
好不容易等到婉兒獨自一人在上書房,李令月便匆匆趕來。如今聽婉兒說出這番話,李令月忘記了自己的來意,忍不住譏諷道:“我皇兄才得勢,上官大人又開始來往于東宮,當真是長袖善舞啊。”
李令月不想看自己的母後與自己的皇兄針鋒相對,更不想看到婉兒卷入其中。
她明明是關心婉兒,可每每話一出口,便變了意思。
見婉兒沉默不語,李令月繼續說:
“上官大人,你以為那些大臣,真能掌控我李家的權力嗎?”
李令月俯下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案前的婉兒,“還是說,你以為,憑你也能在宮中掀起風浪嗎?”
李令月怕的不是婉兒掀起風浪,而是婉兒引火上身。
李令月沒有忘記,最疼愛自己的皇兄李弘,隻是心善,為冷宮中幾個卑賤的庶姐求情,沒過多久,便因病暴斃。
一時間,宮中流言四起。有人說,弘太子并非暴斃,而是被天後毒殺。
那時李令月還小,失去兄長,加上宮中流言,把她吓病了好幾日。
那幾日,是婉兒衣不解帶地照顧她。
那時,李令月躺在榻上,哭着說:“上官姐姐,她們說是母後殺死了皇兄……”
婉兒輕輕地抱住了李令月,“公主,那隻是謠言,你瞧,天後待你一如往常地好。這樣一個慈母,怎會殘害子女呢。”
沒人知道弘太子的死是不是真的與天後有關,但所有人都知道,不要輕易與天後作對。
上官婉兒,本該是最懼怕李令月的。可她偏偏侍奉在天後的身側,甚至漸漸開始替她批閱奏疏。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李令月與婉兒的隔閡越來越深。
現在,面對李令月的質問,婉兒沒有說話。看着婉兒正在抄錄北門學士編撰的書籍,想到那些個學士勸母後将自己嫁出去,太平更加痛恨這些隻會舞文弄墨的人。
可偏偏,婉兒也要與他們沆瀣一氣。
“上官大人,你可知,寫這本書的人,要母後把我嫁出去。”
聽到太平的話,婉兒手中的筆不受控制地落在紙上,才謄好的文章上暈開了一大團墨。
墨汁很快滲透到下面的紙張,婉兒謄寫了一上午的文章,全廢了。
婉兒沒想到,李令月氣沖沖過來,要說的是這個。
“是、是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我從未聽天後提起過。”
那些北門學士,不是隻管朝中政事,怎麼竟要幹預公主的婚嫁……
為何她侍奉在天後身邊,卻不曾知曉這個消息……
婉兒的反應叫李令月很是高興,她笑着問:“上官姐姐,我若嫁人,你會舍不得嗎?”
聽出李令月語氣中的歡愉,婉兒随即釋然,她重新整理好眼前的紙張,拾起了筆。
眼前的人是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小公主,早晚是要覓得佳婿的。李令月這麼高興,也許她很滿意這樁婚事。
隻是不知為何,自己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有些難過。
婉兒并未注意李令月眼角的淚痕,她扯了扯嘴角,強裝鎮定道:“天後為公主選的,定是世間最好的男兒。這是喜事,奴婢,奴婢當恭喜公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