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在外的杜于泉看見她走出來,立刻拱手朝她遙遙一拜。
“姑娘,姑娘昨夜講的事,在下願意一試。”
他的聲音帶着一夜未眠的沙礫感,語氣卻是十分堅定。
李意清:“好,昨夜你說你憂心擔任不好掌櫃一職,我會讓人助你。毓心,去将那本手劄拿來給杜掌櫃。”
毓心點了點頭,立刻将一本有些年頭的冊子拿了出來。
裡面記載的食譜方子多是宮廷流傳,杜于泉翻了兩頁,就合上不再看。
“姑娘,這是否太過貴重?”
“醫術為救人而存在,你若是能得到一二啟發,算是這本冊子的功德。”李意清語氣平靜,“再者,日後藥膳堂的事宜還要多多仰仗杜掌櫃。”
杜于泉握緊了手中的冊子,半響,對李意清道,“姑娘放心,隻要姑娘不嫌棄,杜某願一生追随。”
“人與人的相逢本就是一段時間的緣分,杜掌櫃若是以後願意出來單幹,或者廣收門徒,都可自行決斷。”李意清卻搖了搖頭,“你我本就是合作關系,何至于許如此重諾。”
杜于泉沉默了一瞬才道:“姑娘心胸寬廣,在下望塵莫及。”
他沒有改變自己的主意。
李意清不喜歡聽,他以後不說就是了。
藥方交接,随後就是藥膳堂的名字,李意清能随心把自己的居所叫做清風居,卻對一家店鋪的名字拿不準。
杜于泉道:“藥鋪醫館取名,大多從仁從濟,姑娘的藥膳堂以藥為本,不如叫做仁安堂。”
茴香在旁搖了搖頭,“這名字也太素了些,一眼望過去,和遇到的濟世堂、仁善堂别無二緻。”
杜于泉有些忏愧。
李意清看她一眼,輕聲道:“集思廣益,多說不錯。”
“那我看,不如見仁清堂,清字是雅正,不燥不郁,一眼望過去就讓人心中清涼。”毓心在旁建議,“你們覺得如何?”
杜于泉率先表态:“此名甚好。”
李意清心中想說,名字不必取的和她關系這麼密切。
可是毓心字字句句都是清的釋義,仿佛和她并沒有關系,她主動提出來也不合适。
見茴香和洛石紛紛表态贊同,李意清将自己想的名字“逢春堂”咽了回去。
她隻是蓦然間想到了枯木逢春。世人常說久旱甘霖,枯木逢春乃可遇不可求的喜事,這樣好的寓意,用作名字未嘗不可。
其實,仁清堂聽着,倒是更像是傳統的醫館名字。
洛石:“姑娘,你怎麼不說說你的想法?”
他剛才就注意到了,一直是他們幾個叽叽喳喳的讨論,李意清隻是很安靜的傾聽,不貶低也不過分誇耀。
“姑娘,我們幾個雖然沒讀過幾年書,卻也絞盡腦汁在想,你不會就幹等着我們說吧?”茴香也被煽動了起來。
“是啊姑娘,哪有這樣的道理。”
李意清被兩人的輪番質問弄得哭笑不得,“怎麼會?仁清堂就很好,聽着就像是個懸壺濟世的地方。”
洛石還有點不相信:“是嗎?我怎麼看你還有别的想法?”
李意清道:“沒有,就定為仁清堂吧。現在就可以開始着手制匾額,這幾日先在城中選出适合的地段租下房子,後續的事宜,還要各位多上心。”
茴香表現得很大度,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李意清道:“好啊,姑娘可高坐廟堂,靜待我等佳音——隻要銀錢都給報就好。”
洛石學着曲樓青衣做了一個動作,手一擡一放,還真有幾分台柱的風範:
“正是!”
李意清忍俊不禁,幾人笑做一團。
商量完後續的事情後,杜于泉率先離開,準備趁開店前這段時間再研讀這本藥冊。剩下三人尋找幫工的、尋找房子的,也都盡數出動。
李意清被幾人按在座椅上動彈不得,三人命其名曰,這樣跑腿的活計,殿下盡可以高坐廟堂,敬候佳音。
這一點本不足以說服李意清,可是緊随其後,毓心道:“殿下,宅中不可無人看守,隔壁還有劉阿婆和江姐姐,就勞累姑娘都辛苦一點,幫我們照顧家中。”
說完,三人相視一笑,攜手離開。
李意清躺在樹蔭下的躺椅上,随手折了一片碧綠的樹葉遮擋住眼眸。
明明就是擔心她勞累,還用這般蹩腳的借口。
李意清心知肚明。
随着太陽越來越高,清晨的霧氣一點點消散,暖意一點點上湧,融化在夏風中。
或許是這幾日太累,她躺在躺椅中,閉着眼眸,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夢裡,漫山遍野的花海,她在裡面縱情地奔跑,裙袂沾染了花香。
一路的花香劃作飛舞的蝴蝶,他們齊齊向上飛去,變成了光。
李意清酣然從夢中轉醒。不覺間一個多時辰過去,太陽斜照,她半個身子都徜徉在光下。
怪不得做如此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