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清并沒有因為這群刺客的污言穢語而惱羞成怒。
怪不得刺客源源不斷,孟韫浔竟然将手伸到了牢獄。
面對這幫窮兇極惡之徒,李意清心中不害怕是假的,她佯裝鎮定地開口:
“孟韫浔能許你們的金銀珠寶,我能給的更多,你們既然願意為她驅使,為何不考慮我……畢竟我可是公主。”
大慶的君主是她父皇,大慶的皇後是她母後,就連大慶的儲君也是她的嫡親兄長。
為首的刺客短暫地心動了一瞬,而後惡狠狠道:“你們皇族之人都生性涼薄,焉知不會得救就反手殺了我們兄弟幾個……公主的許諾看着繁花似錦,卻吓人得很,我們兄弟怕是無福消受。”
他不再多費口舌,揚手一呼,尖銳的羽箭齊發,直直朝着李意清射來。
半陷入昏厥的洛石有心無力,隻能絕望地看着李意清慌亂地躲開羽箭。
李意清仗着從前練舞的基本功堪堪躲過不少,可是還有幾根紮入了她的小腿。
她從未感到如此明顯的痛意,酸酸麻麻的疼一陣陣上湧,她步履不穩地倒在地上。
洛石挪動地失去知覺的小腿,悲怅地爬到李意清的身邊。
“殿下……”
李意清強撐着一口氣道:“無妨,我還撐得住。”
話這麼說,可是臉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接着一滴滾落,唇色更是蒼白得可怕。
洛石眼眶通紅,他千言萬語哽咽在喉嚨間,卻害怕引得李意清擔憂,緘默不語。
為首的刺客看着倒在地上的李意清和洛石,啧笑一聲,“看着還真是主仆情深,也罷,黃泉路上,總不會叫你們落了單。”
一邊說着,他一邊舉起了巨大的砍刀。
那砍刀刀刃薄而鋒利,在日光下泛着森冷的銀光。
即将落在李意清身上時,一道破空的箭聲猛地擊中砍刀。
提刀的大漢被這股力道往後震退數步不止,而後站定看着面前趕到之人,“你是……”
元辭章神色冰冷,動作利索地搭箭射出,直接命中大漢的咽喉。
大漢未說出的話永遠沒有說出去的機會了。
李意清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元辭章,他的一身白衣滿是斑駁的血迹,新鮮的紅色和已經幹涸的褐紅色混在一起,觸目驚心。
跟在元辭章身後的影衛二話不說,提劍而上,牆上還有幾個刺客躲在上方射箭。
不一會兒,剩下的刺客對視一眼,選擇了暫時撤退。
現在李意清身邊人太多,還是得等到下一波援助,才能直接動手。
有刺客不死心地看着李意清的方向,舔了舔幹澀的嘴角——那可是行走的黃金百兩。
可是黃金再美妙,比起自己的好不容易苟且換來的小命。
他跟着人群一道離開。
*
刺客離開後,元辭章沉默地回頭,查看李意清的傷勢。
李意清的嘴唇已然開始發紫,她本想說先看洛石,待注意到自己差點被紮成篩子的雙腿,默默閉上了嘴。
元辭章接過暗衛遞來的解毒粉末和止血散,看着一根根刺入李意清身上的箭,罕見地有些無從下手。
李意清看出他的踟蹰,主動道:“你大膽拔,我受得住。”
元辭章伸出左手捂住李意清的眼睛,聲音沙啞得厲害,“殿下忍忍。”
話音落下,李意清先是感覺到腿上一松,有鮮血順着窟窿流出,而後便是撕心裂肺的痛意。
她忍不住慘叫出聲,眼淚嘩啦啦地往下直流。
元辭章心如刀絞,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顫抖。
七根羽箭,李意清感覺自己暈了又被痛醒,反反複複折磨。
等最後一處傷口被敷上藥粉,包紮妥帖,李意清終于感受到死裡逃生的喜悅。
她強撐着一抹笑道:“我……我還以為自己能撐住。”
元辭章用力地将李意清抱在自己的懷中。
“對不起……我來晚了。”
李意清道:“沒有晚來,你瞧,我還活着。”
方才那個場景,李意清沒覺得自己能活下來。
她決心徹查孟氏的時候,就猜到了孟氏不會甘願當砧闆上魚肉任人宰割。如今這一步,隻能說孟國公還是老謀深算,棋高一招。
那一瞬間,她心中放不下父皇母後,遠在他鄉的盛蟬和柳夕年,以及元辭章。
她還不知道元辭章何時動心,她還沒有和元辭章一道将孟氏的罪孽揭露、祭告陸尋春的亡魂。
她有些不甘心。
好在,上天總歸是眷顧她的。
李意清感受到元辭章後怕的顫抖,不敢松開他,隻能用視線示意洛石他們自行處理自己身上的傷口。
洛石像是沒有知覺的人一般,直接伸手拔出了深埋肉裡的箭,他的動作粗暴,連皮都帶着外翻,可他臉上看着,像是感受不到絲毫痛意。
李意清替他感到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