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青野聞言心底松了口氣,可看到元辭章不發一言的模樣,心底頓時又七上八下起來。
他有心想幫元詠賦說幾句好話,小聲道:“詠賦資質上佳,夫子無不誇贊,一時失手也是正常……”
“無妨,我了解他的性子,”元辭章微微搖了搖頭,走到李意清的身邊,“走吧。”
李意清看他臉上全然沒有畏難之色,在心底感慨了一句他的心氣真是穩如泰山。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江甯書院。
此刻江甯書院外頭已然沒什麼人了,僅剩幾個坐在門口石獅子邊的挑夫,一邊小聲嘀咕着什麼,一邊擡頭朝書院裡頭看過去。
走進書院,迎面便是一堆翹首以盼的老爺夫人,他們身邊各自站着一個青年或少年,三個人眼巴巴地朝着唱名的夫子方向盯着,生怕自己遺漏一絲蛛絲馬迹。
李意清和元辭章來得晚,已經沒什麼前排的好位置。好在兩人也并不在意,目光在場中梭尋,尋找元詠賦的身影。
元詠賦或許是因為考得差了,不知道躲在哪個邊邊角角暗自抹眼淚,李意清粗略一看,沒見着他的身影,反而黃栩珩先一步看見他們,主動走了過來。
“堂兄,堂嫂。”黃栩珩随着元棉的輩分,客氣地和元辭章和李意清打着招呼。
李意清微微颔首,而後道:“不知黃小郎君可有見到元詠賦?”
“這倒不曾,”黃栩珩聞言蹙眉,他和元詠賦一個在甲班一個在乙班,所考科目也不相同,今日還沒有看見元詠賦的身影,“不過現在山長和夫子還沒唱名,他肯定還沒有離開。”
話是這樣,隻是不知道元詠賦要藏到何時。
李意清看向元辭章,元辭章微微沉吟,對黃栩珩和汪青野道:
“詠賦難過的時候會把自己關在房中,勞你們辛苦,去詠賦聽課的書堂瞧一眼。”
黃栩珩和汪青野聞言,也不多問,朝他微微拱手就一道離開了。
兩人并沒有尋覓很久,少頃,就帶着一臉菜色的元詠賦走到幾人身邊。
看見元辭章後,元詠賦的表情明顯地畏縮了些。他此刻眼眶通紅,像是已經哭過一場。
“大哥……”元詠賦聲音委屈極了,“我策論沒寫好。”
元辭章皺眉道:“都十四歲了,遇到點事就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元詠賦嘴巴一癟,忍不住又要開始哭。
元辭章冷淡地看着他,看得元詠賦心底發慌,難過漸漸被害怕取代。
元詠賦道:“大哥,我不哭了。”
一旁的黃栩珩和元棉都忍不住錯開視線,讓自己不去看這邊的動靜。
這就是二十萬考生魁首的壓迫感。
汪青野則是一臉豔羨地看着元詠賦,這樣願意管束自己的兄長,可是打着燈籠都找不着。
幾個人各懷心思,忽然,坐在名榜下謄抄的夫子站起身,手中拿着薄薄的一張紙站起了身。
“江甯書院仲春小考,甲班學生名次已公布。”
随着他話音落下,一張長約六尺,寬約三尺六的布帛緩緩展開,場上不少人都騷動起來,争先恐後地去看成績。
黃栩珩是甲班學生,聽到夫子的話音後,難掩澎拜的心潮,朝幾人微微拱手,便擠了進去。
他雖然生得高挑,卻擠不過那些急着看自家孩子排名的家長,站在外面急得頭上都快冒汗。
“第七名,甲等!”
“怎麼還沒有看到我家嶽兒的名字,夫子是不是忘記錄進去了?”
“第一名是黃家的小郎君!”
“……”
衆人七嘴八舌地說着,黃栩珩聽到“第一名是黃家”時心猛地提起來,顧不得君子禮儀,推攘着道:“諸位,諸位,勞駕讓我進去瞧一眼。”
他聲音放不開,前面看榜的衆人并未聽見,有已經看完榜單的人或滿臉喜色或灰頭土臉地出來。
有一個學子喜氣洋洋地看完名次,退出來時看見黃栩珩的身影,出聲道:“黃兄,恭喜啊,開春魁首,兩年後的省試必有黃兄大名!”
黃栩珩還有些不敢置信,他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是第一?”
學子自己考得也不錯,故而心情頗好:“正是黃兄的大名,黃兄多年學習厚積薄發,過些日子的詩會,黃兄務必賞臉。”
黃栩珩客氣地抱拳回禮,“一定、一定。”
那名學子寒暄一番,不再久留,急着回去跟自家親長報喜。
黃栩珩知道了自己的排名,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再看一眼,等前面看完的人散開,他滿懷激動地朝布帛看去,隻見榜首的名字,赫然是江甯府府城黃家黃栩珩。
他真的中了頭名。
雖然隻是江甯書院的仲春小考,可江甯書院的水平擺在哪裡,仲春的甲班前十,大多能順利通過省試,乃至會試。
而後光宗耀祖,衣錦還鄉。
他确認無誤後,按捺住激動地内心,迫不及待想将自己的喜悅分享給元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