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石見李意清話裡有話,聽也聽不明白,索性不再多問。
老老實實跟在李意清身後。
兩人走在街上,忽然一隊人馬疾掠而過,直直朝着府衙奔去。
這一行人來去匆匆,自然吸引了無數視線。
“昨兒新知府上任,今兒又烏壓壓一片人,這江甯府是怎麼了。”
“誰知道,見方才那騎馬的官員滿臉漆黑,怕是不是什麼善事。”
“老天爺哎,這些官員争來吵去不打緊,可千萬别誤了漕船開運的時間。”
“……”
李意清多聽了一耳朵,聞言輕聲道:“勞駕,請問方才說起漕船開運,這是什麼?”
聚在一起說閑話的幾個婦人見李意清說話斯斯文文,談吐不凡,倒是有些局促。
“三月十七,漕船開運,在神蔔閣求一塊平安石鎮艙,可保來去順利。”
李意清道:“我初來江甯,不知道這平安石是個什麼,幾位可否再說詳細些?”
幾個婦人面面相觑。
須臾後,一個皮膚稍黑些的婦人道:“這平安石,采之江底,送去神蔔閣供奉,再有玄道子親筆題書,方才有了祥瑞。将此平安石帶在路上,可保行船平安。”
旁邊一個人也忍不住補充道:“我聽我家官人說,那平安石一塊足足好幾石重,須得兩三個壯漢才能擡得上去。”
“正是呢,”先前說話的婦人點了點頭,“光是從江底撈出這巨石,已然辛勞,來回奔波一趟,要花上不少時間。”
“不過好在有些用處,前些年别說是民漕,就是官漕也多有損傷。自從有了平安石,鮮少再聽說出了岔子。”
婦人你一言我一語,倒是把話講了個七七八八。
李意清一邊聽着,一邊時不時發出驚歎。
婦人越說越開心,後面還邀着李意清上門做客,一道吃酒。
不過李意清眼下還有事,便婉拒了幾位婦人的好意。
*
回到海棠院,茴香自然而然圍了上前。
“殿下,今日去神蔔閣可好玩?”
李意清看她一臉的好奇,忍不住笑了出聲,“好玩,自然好玩,談笑間,差點花了九千兩。”
茴香嘴巴張成了圓形。
她緩了緩,才道:“九千兩,奴婢這輩子還沒見過那麼多的錢。”
她一個月月奉十兩,李意清還沒進公主府時,就隻有八兩。
若是沒有李意清的打賞,那是一輩子都掙不來的銀錢。
“是啊。不過好在沒真花出去。”
李意清雖然有些餘錢,卻也不會将九千兩不當一回事。
上次開辦書院,她将這些年順成帝的賞賜用了不少,還是太子妃的接濟,才不用操心後頭幾年的開銷。
茴香心有餘悸底縮了縮脖子,小聲道:“殿下,這神蔔閣奴婢是一點都不好奇了。”
李意清笑笑沒有說話,正準備喝茶,聽到下人來傳,驸馬回來了。
李意清擡眼看去,隻見元辭章身邊還站着一個低着頭的元詠賦。
李意清見元詠賦蔫頭耷腦的模樣,心底一沉。
等兩人走近,李意清問道:“江甯書院沒答應嗎?”
元辭章看了一眼元詠賦。
元詠賦察覺到李意清的視線,先問了安,然後道:“江甯書院收我當學生了。”
李意清道:“那怎麼一臉灰頭土臉?”
元詠賦聞言,緊緊閉着嘴巴。
元辭章見他當真不打算開口,于是出聲道:“孩子脾氣,被江甯書院其他學子多問了幾句,心底委屈。”
元詠賦嘟囔道:“大哥!”
李意清聞言,臉上多了幾分放松。
“既然書院已經将你收作學生,你看看是住在家中,還是準備留在書院,”李意清平和道,“等至和四年的春闱,若是能金榜高中,元家一門雙進士,自然也不會再有人小瞧。”
元詠賦道:“我明白。”
而後拱了拱手,朝兩人道:“大哥,嫂嫂,我先去書房溫書了。”
江甯書院卧虎藏龍,自古以來就是大慶科考的重地,學子見識和學問皆是不凡。
即便元詠賦依托相府見識,海州學問,今日光是和幾位學生交談,便已經覺得自身沒甚優勢。
若再不努力,談何與兄長齊名。
說完,他一改先前的愁容慘淡,踏步出去了。
元辭章道:“還是你有辦法。”
“是你還不願把諸般壓力強加在他的身上。”
李意清搖了搖頭,轉而說起今日在神蔔閣的經曆。
等她将自己的猜測說完,元辭章才開口道:“你今日遇到的那一列車馬,是六部新上任的鹽鐵官。”
戶部下的鹽鐵司,掌管商稅、鹽、茶、鐵等事務,手中實權極大。
元辭章頓了頓,接着道:“這位鹽鐵使,正是原先的涿州的鄭同知,鄭延齡。”
李意清有些意外,“竟然是他?”
元辭章道:“韓尚書傾力舉薦,又有孟家幫襯,得到這個差事倒不難。”
鄭延齡既然來了江甯府,幾人的遇見是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