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辭章聽着李意清小聲的絮叨,示意自己都記下了。
臨離開前,元辭章拉着李意清走到了一處竹樓。
竹樓中,六個少年頭戴布襟,身上穿着華貴的缂絲錦服,笑聲清朗。
現在博士沒來,後排有一個少年趴在書案上睡着了,聽到周邊的嬉笑聲,皺眉斥了一句,換了個方向繼續睡。
冬日的風雪漫天飄揚,卻落不到少年的身上。
元辭章道:“昔日我與太子殿下,便是在這裡讀書。”
李意清問道:“你當時坐在哪裡?”
“第二排右側,太子殿下的身後。”元辭章笑了笑,“那時我偶爾偷懶犯困,殿下會幫我遮掩一二。”
李意清聞言有些意外,“你還會偷懶瞌睡嗎?”
元辭章看到她好奇打量的視線時,微微錯開,輕咳道:“偶爾。”
那時候的他剛從海州回到京城,見到學堂上夫子教授的東西自己已經提前看過,便會意興闌珊的垂頭。
當時他年少張揚,筆風比現在恣意妄為,坐在學堂之上,意興所緻,揮斥方遒,根本不懂何為收斂沉穩。
後來他遇到了一個人,自此後張弛有度,不敢讓自己名聲有損。
他怕吓到那個人。
兩人的到來沒有驚動學堂上任何一個人。
他們來的悄無聲息,離開後也一切如常。
讀書聲朗朗,嬉笑聲快意。
此刻的他們不必擔心科舉殿試,不用理會凡塵俗物,心中自有天地。
*
出了國子監後,兩人回到了公主府。
茴香等候在門外,見到馬車回來,趕忙迎了上前,将抱在懷裡的鬥篷給李意清披上。
這個鬥篷她一直架在爐子上烤着,此刻暖和和的,蓋上去好驅走寒涼。
許三亦步亦趨跟在李意清的身後。
她正奇怪許三怎麼不跟随在元辭章身邊伺候,就看見許三将在街上買了一把松子糖塞到了茴香的手中。
李意清:“……”
茴香有些害羞,“殿下還在這兒呢。”
許三見到李意清看着自己,收斂了幾分,壓低了聲音道:“我在街上買的,你嘗嘗味道如何?好吃我下次再買。”
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是字一個不落地被李意清聽了進去。
李意清忽然很想問問元辭章。
他知道這件事嗎。
她剛轉過頭,就看見元辭章神色淡然沉靜,叮囑許三道:“既然你有意人家,就好好對待,不可随意。”
許三摸了摸自己的腦門,拍着胸脯跟李意清保證:“殿下,你就放心吧。”
李意清看着茴香滿面通紅的臉,猜到了她的意思,微笑道:“既然你也喜歡,我自然不會攔你。”
茴香羞惱地拍了一下許三,扶着李意清入内道:“殿下,你說什麼呢。我隻是和許三要好,你們想到哪裡去了。”
許三聞言急了,追在後面道:“哎,茴香你前兩天可不是這樣說的。”
跟在元辭章身後的許賬房啐了自己兒子一口,但臉上還是笑眯眯的,“這沒出息的。”
元辭章淡笑一聲,準備擡步進去的時候,一個頭發散亂的丫鬟橫沖直撞地跑到了公主府門口,哭得聲嘶力竭。
“殿下,殿下,救救我們小姐吧。”
元辭章眉眼微蹙,守門的小厮認出了來人,輕聲道:“驸馬,那是柳三姑娘的貼身侍女。”
李意清的好友。
元辭章上前,讓人扶起她,問道:“發生了何事?”
丫鬟哭得抽噎不已,聽到人問,她斷斷續續道:“今日,張指揮使家的公子張四郎來家中作客,後來他趁着酒意,摸到了我們小姐的閨房中……老爺說要把小姐拉去沉塘。”
元辭章臉色難看了幾分,對身邊人道:“去,你先去柳府一趟。”
那人應了,拿了公主府的腰牌就跑了去。
守門的小厮問道:“驸馬,可要告訴殿下一聲。”
“她正在洗漱,等她沐浴出來,你跟她說一聲,”元辭章鎮定地開口道,“我先去柳府,免得生出亂子,稍後你再帶一隊人馬過去,圍住柳府,切莫讓消息宣揚出來了。”
柳三發生這樣的事情,她身為摯友,不可能不擔憂。
如果沒能讓她陪在柳三身邊,怕是李意清會難受後悔一輩子。
元辭章囑咐完幾人,便讓車馬調轉方向,朝着柳府去了。
*
柳府上,柳夕年一個人跪坐在地上。
柳大學士的臉色黑得像墨,他惡狠狠地盯着柳夕年,怒斥道:“混賬東西,竟然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來。”
何氏站在他的身邊,她臉上冷漠,像是看着一件物什。
她嘴唇開合,冷聲道:“我要你多謀劃自己的婚事,你便是這樣想的嗎?”
柳夕年有些恍惚,她眼底蓄滿了淚,連呼吸都帶着酸澀的疼。
“娘,不是我……”
陶氏在一旁假意道:“老爺,三姑娘年紀小,不知道分寸,忍不住偷嘗禁果。依妾看,就饒了她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