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中東西精巧,成人一口氣五六個肉包也不在話下,可是二花卻隻能吃一個,還勉勉強強。
元詠賦沒有強求,接過剩下的一個包子,幾口吃完。
二花看她吃完,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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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心切好雪梨,端着走過來時,看到的便是李意清和元二公子坐在涼亭中,元二公子的懷裡還抱着一個瘦小的姑娘。
二花好不容易安靜一些,看到生人又瑟瑟發抖。
元二公子年紀尚小,兩人同處一地自然不會招惹閑話,毓心将切好的雪梨擺在桌上,雖然心中對這個小姑娘充滿好奇,卻也沒有出聲詢問。
李意清見她回來,道:“正好。這位是我的侍女,手上略通醫術,可以讓她幫忙瞧瞧二花。”
她這句話先是對元詠賦道,緊随其後對毓心道:“這位是元府的姑娘,她受了些傷,你給她瞧瞧?”
毓心的醫術隻能說是剛入門,李意清是知道的。
知道她的水準,李意清卻依舊開了口,她就知道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
她朝元二公子看去。
元詠賦微微沉吟。
他原先想過請大夫上門或是将二花帶出去醫治,但是都被府上的門丁攔住。
家裡主事的都是自己的親長,他不願意去細想究竟是誰下了這樣的命令,隻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多給他這個三妹一些庇護。
眼下他雖然信不過李意清,卻也沒有别的門路給二花看病。
他繃緊了臉色,朝着毓心道:“有勞。”
然後安撫地拍了拍二花的背,輕聲道:“那個穿藍衣服的姐姐是女醫,你身上有傷,她能治好你,以後就不痛了。”
不知哪一個字眼戳中了二花,二花看着毓心,也沒那麼排斥,而是朝她望着。
毓心看着她眼巴巴的眼神,生出幾分心虛,她怕辜負小姑娘的期待。
她不再多想,走到二花身邊,第一眼,就是感覺這個孩子太瘦了。
掀開袖子,骨頭瘦得凸起,手腕上也遍布着各式各樣的傷痕。小刀割的、手指掐的,光是看着,就令人膽戰心驚。
李意清自然看見了。
袖子下尚且如此,那身體上呢,還能有一塊好地兒?
毓心看着二花身上陳傷新傷交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連元詠賦也被驚得愣住,他常年在白鶴書院,每半年才能回來小住幾天,誰知道二花竟然被人打成這樣。
不對,沒人敢随意打罵相府的姑娘。
元詠賦渾身發涼,怪不得門房小厮都攬着不準瞧病,原來傷成這樣。
他怒氣直沖腦門,站起身道:“我去找他們。”
他一身煞氣,吓得二花都顫了顫。
李意清沒有問毓心能不能治,這傷是積年累月,連帶着拖垮了身子,一看就需要悉心調理。
看着元詠賦不管不顧地起身朝着正堂跑,李意清沒有阻攔,毓心擔心起争執,有着着急,“殿下,你不管管嗎?”
李意清看了眼元詠賦離去的方向,平靜道:“不必,他不會去鬧,等下就自己回來了。”
毓心心中擔憂,見李意清神色笃定,便不再多問。
片刻,她便看見元家二公子垂頭喪氣地走回來,坐在石凳上沉默不語。
相府裡的事,橫豎瞞不過元夫人。元詠賦走在路上,越想越覺得心驚,母親居然默許此事在相府發生。
還是說,母親真如傳聞中一樣,容不得妾室所生的孩子。
元詠賦想到平日裡雖然嚴厲卻處處操心的模樣,心中一陣酸澀,實在提不起勇氣質問母親。
李意清視線落在他身上,語氣不容商榷,“二花身上的傷很重,呆在相府不适應她養病,我把她接到府上醫治。”
元詠賦擡頭,怔怔地看着李意清。
“除非你有更妥貼的法子,”李意清伸手扶起縮成一團的二花,想起京中對她的評價,補充道。“你放心,即便我再任性妄為,也不至于傷害一個孩子。”
元詠賦躊躇片刻,語氣軟和下來,“那你有什麼打算?”
李意清面上淡然,“本殿在園中休息,偶然遇到二花,很是投緣,想帶她回公主府小住幾日。”
元詠賦道:“他們做了如何荒唐的事,怎麼肯……”
話音未落,戛然而止。
相府乃是京城名門,最好面子,從不準二花醫治就能看出,此人雖然恨極了二花,卻擔心傷了相府的顔面,不敢将此事洩露出去。
若是牽連到了元相,還會給元家招來禍事。
李意清既然見過了二花,便不可能沒注意到她身上的傷痕。
她沒有直接揭破,隻說見了親近,大家裡子面子都好看。
任不知内情的外人看了,也隻會稱贊一句“姑嫂和睦”。
元詠賦啞然失聲。
他緩了緩,才聲音幹澀道:“我會在相府查明原委。”
李意清不置可否。
二花仍舊怯生生的,不過對李意清和毓心的戒備都小了很多。
見李意清伸手牽她,她遲疑着,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李意清不敢用力,對身邊的毓心道:“去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