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兩人便起身上路,晌午時分在樹蔭下歇腳,暮色中找尋栖息之所,走走停停,絕算不上趕路人。這日行至酉時,終于遠遠地瞧見處房屋。
“你看那兒,是不是西瓜?”盧康顔感覺自個兒嗓子都要冒煙兒了,遠遠地望見屋前那一片綠油油的田地,幾株瓜秧結出誘人的西瓜,誘得她直昏頭。
于是乎連滾帶爬沖了過去,跪在一顆圓滾滾的西瓜前,煞有介事地敲了敲,俯身趴在瓜上聽聽聲,真是動聽的響兒。
這瓜熟得實在,她不過作勢輕劈了一掌,随身的匕首還沒亮相,這瓜就脆生生地裂開了,瓜瓤流着汁水,這下子口水都要忍不住了。
薛裳理這才趕到,這幾日她身上的傷口已經好了很多,盧康顔推了半個到她面前,眼神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半拉,她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嘴角上揚着,興奮地說:“這瓜,看着就好吃。”
說完順着皮上的裂縫掰成幾塊,不顧形象地啃了起來。
薛裳理雖沒那麼激動,但也被眼前人帶得有些雀躍看,面對這誘人的西瓜便也顧不得矜持,蹲下身一啃一大口。
“你蹲着多難受,坐下呀。”盧康顔嘴裡塞得滿當當的,這話邊說西瓜汁還從嘴角流出。
薛裳理沒坐也沒反駁,專心地啃着西瓜。
“你們幾個小兔崽子!老娘的瓜都敢偷!”
兩人互相瞅了一眼,回頭看見舉着掃帚怒氣沖沖跑過來的大娘,見狀盧康顔跳了起來,而薛裳理不緊不慢地站起身盯着來人,雙手握緊拳頭,全然做好了一副迎敵的準備。
盧康顔見狀,拉上她一起跑,這二人就被白發蒼蒼的大娘追得滿園子跑,邊跑嘴上邊求情,“大娘我們不是賊,我們給錢我們給錢,您别追了行不?大娘我們真不是賊,哎呦我們錯了,我們錯了。”
“徐大娘!”
這位大娘看着年紀大,頭發都白了,身子骨可格外硬朗,追了這半天愣是連口大氣都不帶喘的,直到這位肩扛扁擔的兄台到場,才解救這二人,而這兩位氣喘籲籲地滿園子兜了幾圈,可手裡的瓜愣是沒扔下。
“您這在幹嘛呢?”
“正好讓我逮着這兩個偷瓜的小賊,看我今天不收拾她們。”
“等等等等會兒大娘,我們不是賊,我們就是趕路沒怎麼吃喝,看着您園子裡的瓜,一時沒忍住就下口了,我們錯了我們錯了,不過我們給錢,這瓜我們買了,您看怎麼樣?”
還好這位大哥出手,攔住了大娘,“徐大娘,我看這兩位姑娘也不像什麼壞人,您身子骨多注意點可别追了。”
“大娘就是,要是把您傷着了可就不好了。”說着舉起懷裡掏出的銀子彎下腰畢恭畢敬地舉到大娘面前。
“哼!”大娘白了盧康顔一眼,“别拿銀子髒我這瓜,我這瓜是又澆水又施肥的,你們不問自取就是偷,還想拿銀子侮辱我這老太婆,哼。”
“我們沒有偷。”薛裳理上前一步義正言辭地說。
“哎不是,我們不是這意思……我們沒想當賊……”盧康顔推走薛裳理,跟着大娘往房裡走,追上去又不太敢,注意到旁邊這位兄台,“這位大哥,這事确實是我們做得不對,你能不能幫我們跟大娘說說好話。”
“你們看着面生,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實不相瞞,我們姐妹二人是出來尋人,走錯了路,沒成想闖到徐大娘的園子裡,一時饑渴難耐,沒忍住,嘿嘿……真是對不住了。”
“且把你的銀子收起來吧,我跟徐大娘說說。”說完挑着扁擔進去屋裡。
“大娘,這米我給你放老地方了,你别不舍得吃,吃完了我再給您送。”男人麻溜地把米倒入缸中,餘光瞥了下徐大娘的神情,似随口閑唠道:“大娘,您又何必跟倆小姑娘置氣呢,您這瓜,給誰吃不是吃,您自己不舍得,不也給我們吃了嗎?”
“這能一樣嗎?這新瓜我可是一個都還沒收下來,倒被這兩小崽子偷吃了。”
“她們不就吃了一個嗎,您就當是我吃的,消消氣,氣壞了身子我還得給您請大夫呢。”
“我這身闆硬着呢,用不着你費心。”
“是是是,您說的是,您還年輕着呢,身子骨比我們都還好,行了吧?”
“淨知道耍貧嘴。”
“你們倆進來吧。”男子早就注意到門外藏着的二人,探着個腦袋。
盧康顔故作怯懦地走進來,薛裳理跟在其後,兩人都停在離徐大娘很遠的地方,“大娘,我們錯了,我們給您……”
“咳咳。”盧康顔看了眼男子的眼神,把嘴邊的話,和手裡的銀子都收了起來。
“我們給您賠不是,對不起。”
“行了,不知道還以為我老婆子對你們倆女娃怎麼了呢。”大娘别過身去,一副還在置氣的模樣。
“大娘,這樣吧,您今天歇着吧,這兩位姑娘趕路也辛苦了,我去做飯,正好大家夥兒一起吃一頓。”
徐大娘哼了一聲抓着手裡一直沒放下的掃帚回裡屋了。
“你們也累了吧,坐下喝口水,我看看有什麼菜招待二位的。”
“太感謝了,還這麼打擾,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大哥。”
“客氣什麼,快坐吧。”
徐大娘和大哥都離開後,盧康顔出了房門,找了棵不遠處的樹,蹲坐在其下方的土堆上,揪着手邊的野草。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擡頭望向遠方,“剛才你是想對徐大娘下手嗎?”
“對。”
這話說得冷漠,無波無瀾,但卻向盧康顔的心海砸下了一顆巨石,她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半響過後,她還是開口了,“我也不知你自小在薛家被教授的是什麼,但如今薛家已經不在了,你也從那個家那個地方走了出來,就不能再用那一套生存方式處事了。也許你還沒體會到,人命是可貴的,而且,遇到事可以有很多解決辦法,但絕不是簡單地除掉對方。”
這話說得難受,她自個兒聽得也别扭,但一字一句說得極慢,發自肺腑,是真的希望她能聽懂。
“我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