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茶攤,來往歇腳的人不多。
一隊車馬打破了本寂靜的林道,七手八腳地在茶攤前停下,前前後後聚攏了過來,少說也有十幾人,車上的灰布看着陳舊但很是結實,四周蓋得嚴嚴實實,不知裝着何物。
樹後那桌坐着兩人,坐了也就一盞茶的功夫,倒是沒要茶喝,不過在此處歇腳。
手握長劍之人微挪了劍身,示意同桌之人,那人微微轉頭,注意到兩米開外的後桌背朝他們的位子剛坐下一人,看起來有幾分面熟。
握劍之人随即指了指馬車,細看着實瞅着怪異。
兩人低聲說道。
“什麼東西?”
“人。”
“人?”
“對,不止一人,似是……”
他握劍的手微微動了動,旋即說道:“似是姑娘。”
少頃,眼前的人沉默無言且無動于衷,他便放下了劍,不再關注馬車。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背後大漢起身,吆喝起來,“小的們,動身。”
“是!”方桌邊圍坐的人,樹下半蹲的人,皆紛紛起身。
不知誰湊到那人耳根前,低聲說了些什麼,緊接着那大漢就把目光落在樹後那兩人身上,定睛一看,臉上忍不住挂成了花,挺着個肚子慢悠悠走過來,“喲,這不是昨晚那位見義勇為的公子嗎?”大漢手裡的長劍哐地一聲立上桌,腳踩長凳,胳膊肘撐在膝蓋上,挑釁道:“不是我說,出門在外,還是多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那人未搭話,大漢掃視了眼前這二人,見那護衛的手握在劍身早已準備好,便不再自讨沒趣,一擡手,喊道:“走!”大笑着走了,不知足還留下一句,“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
持劍之人看着面前神色凝重正沉思着的人,不知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麼,而在清晨離開破廟前,他曾站在那位睡着的姑娘面前良久。
似是故人。
“公子,你認識那位姑娘?”
他本就覺得怪異,被人訛了錢,還被威脅,公子皆未動怒,更沒有命他砍了她的手腳。方才,公子也并未打算去救那些素未謀面的姑娘們,而此時卻動搖了心性,所以,關鍵隻能是在那位姑娘身上。
馬車行在山路上颠簸,盧康顔漸漸蘇醒,感覺自己頭昏腦漲,慢慢恢複了神智,這才意識到自己手腳皆被綁着,嘴裡也塞着布團。
她環視四周,囚車裡還擠着四個姑娘,皆跟她一樣五花大綁,看她醒了,還一股勁兒往後躲,她的樣子有那麼吓人麼。
康顔看她幾個眼生,原來除了茶館那個姑娘,他們已經抓了這麼多人了,此時她也顧不得寒暄,隻想穩一穩自己尚未恢複的神志,她頭靠在闌幹上,一個颠簸後腦勺撞了一下,這才覺得傷口裂痛,心裡憤懑,這幫人下手也忒狠了,這一悶棍差點送她去見閻王。
馬車中間停過一次,再動身走了一段路,還是山路,她緩緩心神,恢複了些氣力,彎下腰用膝蓋夾着嘴裡布團的角扯了出來,壓低聲音問道:“你們幾個,都是哪裡的?”
看她們不言,正納悶着呢,視線落到她們嘴裡塞的布團上,把自己給逗笑了,“哎呦,這給忘了。”
說完把綁在背後的手,往腰前探,摸到腰間的短刀,把手上的麻繩磨斷。
“小點聲啊,我問你們點事。” 說完伸手把最近那女子嘴裡的布摘了。
那女子委屈地直抿嘴,淚眼汪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看得她是,無從開口……
“你叫什麼?你們幾個可相識?都是爻靈縣的?”
女子點點頭,嗓音柔柔地,帶着哭腔說:“你可以喚我蔓兒,我跟小朵自小便相識,”說着看向她身旁姑娘,“另外兩位姐妹,并不相識,倒是這位見過幾面,是縣裡的人,另一位,着實沒印象。”
這三位褶裙薄紗材質懸殊看得出家境各異,可跟另一位衣着破爛面帶灰土之人,卻是相差甚遠,但那位姑娘濃眉大眼,鼻梁高挺,看着跟之前的小男孩有幾分相似。
“外面帶頭那位,五大三粗看着兇神惡煞之人,是否見過?”
蔓兒急忙搖搖頭,道:“沒見過。”
“哦,這樣啊。對了,你是在何處被抓的?怎麼被抓的還記得不?”
她想了想,看了眼小朵,似回憶起什麼,說道:“我跟小朵一起去茶館喝茶,誰知道,喝暈了竟然睡着了。”
“茶館裡的人,可都是你們縣裡的?”
“幾年前,茶館老闆家中突生變故,便賣了店鋪給現在的老闆,夥計本是留下了,可陸續着,都接二連三地走了,換上的人,都不認識了,像是外地來的。”
那天,康顔在茶館對面的戲院看戲,從隔壁鋪子溜上了二樓,誰知二樓人也多,她站在最外層,捉摸着怎麼擠進去,正巧瞥見對面茶館一男子,領着位姑娘上樓,而門後站着幾位夥計神色詭異。
她想起來,是在布匹店門口,有個看着儀表堂堂的陌生面孔跟那位姑娘搭話,邀請她去前面的茶館喝茶,正巧被她聽了去了。
康顔四下環視,探腰抓起後面桌上擺着的碗碟扔了過去,朝最外那個夥計背上砸去,把他吓了大跳。
“喂,你們茶館的茶可陳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