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雲姝卻毫無睡意,獨自呆坐在窗前,月光透過窗棂灑在她的周圍。
今日發生了太多事情,縱然她在知之和聞意面前笑得燦爛,可她知道她的内心深處滿是凄惶。
上天給她機會重活一世,她努力學醫、努力救治家人、努力遠離蘇氏、努力不入後宮,她以為她可以避開前世的一切,安然回到越州,可今日她才知道,今生與前世在本質上并無太大不同,在有權勢的人眼裡,她始終是蝼蟻、是草芥,那些人隻要看她不順眼,便能輕而易舉地毀掉她的人生。
她前世被蘇氏利用,被金雅羞辱,最終被怡貴妃賜下的毒酒了結了性命,她這一世沒想過去報仇,她太珍視重生後的一切了,她不想因為仇恨再次毀了自己的親人和摯友。
可如今哪怕她不主動招惹是非,是非也不肯輕易放過她。
回來之後,畫屏幾人也疑惑她何時學會了跳舞,她隻胡亂搪塞了過去,因為她們一起長大,她們總會無條件信任她,旁人卻并不知曉這一點。若不是前世她苦學過舞蹈,今日必然會出醜。
若不是蕭彥回一反常态前來赴宴,她恐怕已經摔傷,然後求告無門了。
雲姝将細嫩的手輕輕貼在胸口,她感受到了洶湧的恨意和不甘,這一夜注定無眠。
可自第二日起,雲姝便像個沒事人一般便忙了起來,成日裡為醫館之事做準備。
這日雲姝帶着素娘畫屏出來看店面,蕭知之也好奇地跟了過來。
這些時日慧娘幫忙篩了一遍,這東市本就繁華熱鬧,醫館要的門面還至少要三間,屬實不太好找,隻剩下三套大小合适,位置尚可的,牙婆在前方殷勤地帶路。
“姝表姐,你當真要開醫館嗎?就不怕家中長輩不滿?”知之眨巴着清透的圓眼問道。
雲姝點了點知之可愛的小臉,說道:“自然是真的。我父親便是經商的,他不會有什麼意見的。我也不怕别人笑話我,我做的是救死扶傷的事情,總比天天在家繡花有意思。”
知之點點頭,肅然起敬,撒嬌道:“表姐,那等醫館開張,我可以經常去幫忙嗎?我不要月錢的。”
雲姝知道高門貴女的日常生活有些無趣,知之這是覺得醫館是個新鮮事物。雲姝笑眯眯地說道:“當然可以,你想來便可以随時過來。”
知之驚喜地抱住雲姝的胳膊搖啊搖的,開心極了。
轉眼便走到了第一家店面,是在東市的鬧市中,有三間門面連在一起,後院有庭院和五六間房。
“娘子,此處很是熱鬧,人來人往的定會生意興隆。這三個門面開醫館也夠用了,後院還可以給大夫們住。最要緊的是,這價格可是一點不高,隻要五百兩銀子。這周邊像這條件的可沒有低于七百兩的,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了。”牙婆極力推薦。
雲姝卻不為所動,便宜肯定有便宜的道理。她問道:“那原東家為何要出售?”
“這原東家也不自己做買賣,以前都是租出去的,現在不想租了,就幹脆賣掉了。”牙婆含含糊糊地回答。
雲姝卻是直直地往裡走去,一邊走一邊細細查看周圍環境,走到後院最深處時,外面傳來陣陣悠揚的樂聲和歡呼聲。
衆人擡起頭,見對面高台處有一美貌女子正在彈琴,表情溫柔帶笑,含情脈脈地看向下方人群。
而下方早已聚集一大群男子,瘋狂地喊着:“輕煙姑娘!輕煙姑娘!你等我!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蕭知之十分驚訝,她從未見過這種場面。忍不住詢問牙婆:“這是何人?這裡每日都如此喧鬧嗎?”
牙婆讪讪地說道:“這是清音閣的花魁輕煙姑娘。每日這個時候清音閣都會安排一位娘子在此獻藝,算是給這些沒本事進去的男人一點好處,隻是今日恰好是輕煙姑娘。”
“為什麼說沒本事進去?”雲姝問道。
“娘子是外地來的吧。這清音閣可不是誰都能進去的,要想進清音閣,必須先拿出一千兩銀子作為誠意金,這樣才能拿到進清音閣的帖子。進去後的花費的銀錢都在這一千兩銀子裡扣,若是花光了便又得重新給誠意金錢,否則還是進不去。”牙婆撇撇嘴說道。
“一千兩銀子?!這是銷金窟吧。”畫屏驚歎道。
“可不就是,你别看這輕煙姑娘隻是個煙花女子,聽聞她賺了許多錢,在京城内外都置了不少宅邸鋪面。”牙婆來了談興。
“這就是這個店面賤賣的原因吧?白日裡吵,夜裡更吵,又是連着煙花之地,想來是非也不少。”雲姝說道。
牙婆見狀還想勸說一二:“可這店面的好處是價格大小都不錯,原東家也是誠心,這價格還能談的。娘子平日裡關上門做自家生意,不礙事的。”
可雲姝并沒有接話茬,她不想将醫館開在這是非之地,惹來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