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背後是一片極寬闊的空間,裡面除了正常的沙發桌椅之外,還放了兩個書架,書架上滿滿當當的都是書,比起休息室,反倒更像一間書房。
房間的牆壁上白下青,白色的部分幾朵雲凹凸有緻,青色的部分則偶爾坐落幾株灌木,整個布局就像青花瓷上的五色青花一樣素潔,讓人很難将這樣的環境和一個Alpha聯系在一起。
那人正伏在書案前,臉上亦是戴了個面具,隻不過和Shackle酷帥的純黑不同,他的面具是淡青色的,看上去就讓人很放松。
許胤放輕腳步走至桌前,側身去看那人的動作——原來他正在寫詩。
見客人到來,那人緩緩放下手中的筆,擡首望向他。
“請問怎麼稱呼?”
“Sirius。”
好吧,确實是S打頭。
他不再說話,低頭提筆沾墨,在紙上續寫着自己的詩句,字裡行間的規矩并沒有被許胤的叨擾打亂。
好冷淡的一個人。
這個年代基本上已經沒有人寫字了,更不要說毛筆字。可他的毛筆字異常熟練,筆鋒硬朗,就像春秋的茂竹般剛直潇灑。
“壯志淩雲誓未酬,功成名遂夢成空。權傾朝野聲名噪,誰人不仰君威重?功高震主惹君疑,龍顔變色風雲動。罷黜田園步獨行,回首望帝京,繁華如夢終。
昔日鐵騎破陣圖,氣吞山河勢如虹。今朝孤影對殘陽,世事如棋局,人生幾番寒暑?權勢如煙散,功名似水逝,轉瞬皆成虛妄。唯有赤誠映史冊,長留人間正氣歌。”
沒有附庸風雅,他所寫的,似乎是一個古時候的故事。
荒田在旁,野草瘋長,這是一個偏僻的小鎮,人煙稀少。
鎮上唯一的酒館即将打烊,裡面二人對坐,其中一人喝得伶仃大醉。
“黃兄,别喝了。”
那人不聽他的。
“唉。”他拍拍衣袖站了起來,然後坐在醉酒人身旁。
“我信你,你不可能做出那種事的。”
他身居高位,功賞滔天,卻因為一則貪污的舉報丢了官帽,被貶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他不甘地錘了垂桌子,“莫須有,莫須有啊!”
定是遭小人嫉妒,谄媚進言,他才落得此下場。恨呐,恨呐!
“黃兄,你當官數載,修運河、赈天災、傳教學、著文章,清廉半生,天下之人皆知你英名,君主怎會聽信小人讒言!”
“會不會其實是……功高震主……”
醉酒之人迷糊中聽見了他的話,忽然大笑起來,鋪天蓋地的酒氣蔓延開,熏得說話人一陣咳嗽。
笑聲漸漸消沉,他雙眼癡癡地看着手中的酒杯,他們在屋裡,酒杯裡的月亮也就沒有了。
他忽而開始低聲啜泣,小聲的、痛苦的、哀嚎的,所有悲怆從嗓子裡傾瀉而出。他的手在發抖,背也在顫抖,酒水從杯中灑出來濺到身上。
突然,他高高舉起手中的酒杯。
“啪——”
狠狠擲碎。
他站了起來,胸中淤滞之氣豁然撥開。
他踩着酒杯的碎片,一步一步走向門外。
他不顧形象地大笑,笑聲穿透明月,驚起一群鷗鴉。
至此,畫面從許胤腦海中淡出,眼神中迸射出一道光芒。
“你想知道什麼。”他聽見Sirius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許胤回答。
Sirius繞過書桌,走到許胤身旁站定,“你的猜想是對的。”
風從明淨的窗戶吹進來,桌上響起紙頁的沙沙聲。
許胤的眼神同他對視,毫不露怯,“那你想要什麼?”
Sirius似乎知道他會這麼問,他的食指在桌面輕點兩下,身體逐漸靠近許胤的方向,在一個極限的距離停了下來。
他們幾乎要貼在一起了,Sirius的臉就在許胤耳邊,許胤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和他面具上冰冷的氣息。
許胤從來沒有以這樣的姿勢和别人相處過,他本能地感覺到自己的領地被侵犯了,一陣熱浪從他的臉頰刮過耳郭,撩起絲絲癢意。
幸好這樣的忍耐并沒有持續太久,他清晰地聽見耳邊的聲音傳來——
“你知道,這裡是帝堂。”
風起,雲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