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紅梅嗓音抖着:“昨天一到步就去醫院看了,我這可憐的家學啊,人說沒就沒了,想買個墓地下葬,錢也不夠……”
“這……公司給的撫恤金還沒拿到嗎?”霍老闆看似不經意地往李子方瞟了一眼,沉吟道,“這财務部怎麼幹活的?”
李子方聽完,用力吐了口煙,心裡暗罵這狗崽子霍總,揣着明白裝糊塗,區區一萬塊錢就想把人給打發了不說,财務部沒他命令壓根兒不會發款。
正想開口之際,就被旁邊的謝紅梅截住了話,謝紅梅哭腔更濃:“霍總!咱們家學沒了,留下我一個人帶着孩子,吃也是錢,住也是錢,以後供書教學也是錢,我這孤兒寡母的,真是沒法過了……”
霍老闆聽完,厚重的嘴唇抿得緊緊的,好半天才開口:
“周家嫂子啊,你先冷靜。我也知道發生這種事情,對你打擊肯定是天大的。可你這樣哭鬧,家學也回不來啊,還是麻利先讓家學入土為安吧。”
謝紅梅感覺情緒上來了,果真有淚水湧出,嗚嗚哭着:“子方大哥說公司隻能賠償咱們一萬塊,這錢給家學辦後事完了,還剩多少留給我們一家過日子……家學還不如帶上我們一起去了……”
在謝紅梅背後一直安安靜靜不吱聲的周萍萍見媽媽在哭,年紀小小的也聽不懂大人們在說什麼話,不知所措地隻覺得心裡難受着,也跟着嘤嘤地哭了起來。
霍老闆:“家學他是在工地出了事,雖說是意外,但也是家學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咱們華嘉念在家學在工地幹了這幾年,幹的也是累人的活,也不問功勞還是苦勞了,這撫恤金是财務部和勞務部商量過,符合規定才缺定下來的。”
一旁的謝麗忍不住出聲:“霍總,家學他人從架子上掉下來,也不能全說是意外的,工地上也沒做夠安全措施呢!”
說到工地作業的安全,公司自然是有責任給夥計們提供保障的。因此一說到此,一直在後頭不吭聲的衆人也産生了共鳴,紛紛附和起來。
霍老闆頓時臉色發青,有些心虛地遊移着目光,但處在高位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調整好表情,語氣嚴肅:“沒證沒據這話可不能亂說,咱工地處處都符合國家規定和标準,每個月都有自查,國檢隊也定時過來檢查……”
“霍總,我聽咱家東子說,安全帽都破得起縫隙了,申請換新的,整整兩個禮拜過去了都沒發新的下來呢!”
“我男人也說,上吊機的安全繩也是早就磨得破破爛爛的,還在用着呢。”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不停,鬧鬧哄哄地引來隔壁鄰居開門圍觀上了。
霍老闆臉色難看得很,像是句句都戳中心窩子,又插不上話,臉都要黑得發糊。
謝紅梅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偷看霍老闆的神情,暗暗思忖着,這工地裡頭,安全設備采購一定是歸這霍總管理,裡頭也不知藏污納垢了多少見不得光的事。
李子方見差不多了,把煙掐滅了往地上一扔,打了個眼色示意衆人先消停住,轉頭又看向霍老闆。
“霍總,這周家媳婦帶着三歲的娃,老家還有一對老父母要照養,咱們這撫恤金也不該敷衍了事不是?再說,家學失足這事,萬一驚動到警局,引來上頭來徹查,對咱們公司名聲也不好……”
霍老闆皺着眉,思索了半天,對還在哭個不停的謝紅梅說道:“周家嫂子,撫恤金這事,我回頭再跟财務的夥計琢磨下,你先回去等着,我這幾天就讓人給你答複,你看怎麼樣?”
謝紅梅心知霍老闆這服軟的話其實隻想把她打發走罷了,背後也不知有幾分真假,就繼續嗚嗚地哭:“霍總您今天不給我們孤兒寡母一個答複,我們……我們不走!”
身後的衆人也齊聲附和,給謝紅梅助陣,話語聲充斥了整個樓道。
隔壁的幾戶鄰居敞開了大門,聚到一塊,眼神複雜地看向霍老闆,小聲在議論着。
一時間群情洶湧。
霍老闆揉了揉臉,擡手在空中壓了壓:“大家别吵,都先冷靜!”
見衆人終于收勢,又朝謝紅梅說:“周家嫂子,這樣,我答應你,今天我就去找财務部的夥計商量,最遲明天給你答複。”
謝紅梅還想說什麼,身後的周萍萍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摟得她緊緊的。突然,肩上被一隻大手按住。
李子方:“弟妹,霍總是個信而有信的人,相信定然會給你一個滿意答複的。”
謝紅梅心裡雖然不解李子方這突然收手的用意,但見他眼神像鷹一樣淩厲地看着霍老闆,心知他必定是有所打算,隻好胡亂擦着眼淚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