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的日子實在太難,謝紅梅吵過,鬧過,抗争過,還是被婆家人牢牢看守,被婆婆磋磨,好不容易等婆婆沒了,又被安排照顧過繼子的子女,便宜兒媳一邊要謝紅梅幫忙出苦力,一邊又要防備謝紅梅,教孩子和謝紅梅不親近。
謝紅梅在明家守寡守了整整二十年,從十五守到三十五,她終于熬不下去了,等醒過來,就發現自己沒有去地府,反而到一個被稱為現代的地方,現在是1993年。
在從記憶裡面知道這輩子的婆家還是重男輕女,還是喜歡磋磨兒媳婦之後,謝紅梅吓得叫上李紅軍,趕緊離開村子,逃到外面去,原主的記憶裡面聽周家學說過羊城,在羊城,女子可以上班掙錢,可以去店裡打工,可以去進廠掙錢,可以自由自在。
自由自在這幾個字對謝紅梅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了,哪怕即将面對陌生人,她也不畏懼,心裡暗暗想,不管李子方是因為什麼要讓這身體原來的主人去鬧,但是現在是好時代了,總不能害了自己母女兩個的命,等到了羊城,自己想辦法掙錢,帶孩子就留在羊城,打死也不回去。
謝紅梅暗暗歎氣,接着問:“這錢是孩子她爹的賣命錢,我怎麼能抛吃浪費,錢要拿來給孩子讀書,撫養孩子長大用。”
李紅軍猛點頭:“對,我大方哥也是這麼說的,家學家裡有老有小,所以要我去接你們來,好和公司大老闆要錢。”
李紅軍三句話不離李子方,顯然是非常的崇拜這人,李紅軍年紀小,腦子也比較簡單,不自覺秃噜出關于羊城,關于工地還有李子方的各種消息,從李紅軍口裡聽到李子方越多,謝紅梅就越防備李子方,在火車上三天,謝紅梅對這人的防備達到最高。
李子方聲名在外,大家都知道他的仁義之名,尤其本縣出去打工的這些個老鄉,大家都信服他。
謝紅梅不經意地想到明家族長,同樣是仁義之名遠揚,交遊廣闊,但是主持沉塘的是他,修明家族譜的是他,說要自己申請貞潔牌坊的也是他。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而且從李紅軍的口裡就能聽出,李子方不隻是有好名聲,單有好名聲是壓不住那麼多出去打工的青壯年的,李子方帶着幾十個人在工地,不管是要工資也好,和其他地方的工人搶活幹也好,基本不吃虧。
想到這些,謝紅梅抱緊懷裡的孩子,打定主意,先暫避鋒芒,要來的錢,李子方願意給就給,不願意給,自己也不能強求,想辦法找點事情做着,在羊城暫時安下身來。
等到羊城的時候,謝紅梅整個人都憔悴不堪,懷裡的周萍萍也看着可憐兮兮的,盡管很累,但是謝紅梅卻覺得幸福和暢快。
謝紅梅上輩子出過最遠的門就從謝家嫁到明家,此後她一直被關在明家的小院子裡面,再沒有這樣出遠門的經曆,從家裡到羊城,幾千裡路程,一路看過許多新奇的景色,見到許許多多的人。
出了火車站,謝紅梅有些茫然,小聲地問道:“紅軍,咱們接下來往哪裡走啊!”
李紅軍一臉自豪地說道:“咱們去坐公交車,公交車知道吧,雖然看着和咱們大巴車差不多,其實完全不一樣,這公交車是有站點的,要到公交站才會停,我們要去是天河區,轉兩次公交車就到了,嫂子,人有點多,我抱着萍萍,你跟着我。”
謝紅梅搖搖頭:“孩子會認人,這哭起來鬧人,我背着她。”
李紅軍詫異:“她不認人啊!而且我和她也熟了,這兩天關系可好了,我背着她你也要輕松點。”
謝紅梅手疾眼快地把背帶兜拿出來,然後蹲下身體,周萍萍下意識地就爬在了媽媽的背上,謝紅梅将周萍萍緊緊地捆在背帶兜裡面,又小心地把戶口本和原主攢下來的180元中的160元也一起捆在周萍萍的懷抱裡面,小家夥年紀雖然小,卻非常機靈,把東西緊緊地放在肚子前面,肚子緊緊地貼在些紅梅的背上,謝紅梅心裡熨帖不已。
小心翼翼地捏着口袋裡面特意留在外面的二十元,這才跟在李紅軍的後面走,一邊走,一邊小心地打量着周圍。
火車站出站的人多,公交車上很快就擠滿了人,李紅軍動作快,給自己和謝紅梅都搶到了位置,因為後面背着人,謝紅梅隻能坐半邊,如此坐得不安穩,幹脆和邊上的人搭起話來。
火車上的女的就多,乘務員更是精神抖擻,看起來威風凜凜的,但是這公交車上剛剛上來的小姑娘更是精神,垮着一個小包包,穿着裙子,下面鞋尖尖的高高的,小腿露出來大半部分,另外一個穿的藍色的牛仔褲,包裹着小腿,緊緊實實的,謝紅梅一邊感覺不适,一邊又忍不住地多看幾眼。
牛仔褲她是知道的,原主她男人就有一條,聽說花了大價錢才買到的,小心翼翼地洗,小心翼翼地穿,但這姑娘卻一點都不在意,正拿着小剪刀把牛仔褲剪出洞,然後又把洞的豎線扯掉,兩人一邊扯,一邊還在讨論時尚。
如此看着車上的各種人上上下下,大家聊各種消息,但因為各地說話不一樣,謝紅梅有許多都聽不懂,隻能聽懂說官話的,也就是普通話的,謝紅梅心裡又給自己安排了一件事兒,之後想辦法學說本地話,這樣也能聽懂本地人說什麼,更方便地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