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沖李寒抱了抱拳,叫一聲:“軍師。”
李寒和他相熟,稱呼他的字:“藍衣,蕭将軍是在哪裡遭遇伏擊?”
“據卑職調查,是在京郊白龍山附近。”
“調查,也就是說,你沒有眼見。”
“是,卑職在白龍山發現激烈的打鬥痕迹,還有不少殺手的屍體。”
“但你沒有發現蕭将軍的屍體。”李寒問,“你如何斷定遇害者就是将軍?”
“我在山崖邊找到了将軍那匹白馬。将軍馴馬有一段特殊的口哨,隻有他的坐騎會對此感應。”
梅道然嘴唇一嘬,吹出一段幾短幾長的哨音。聲音非常刁鑽,模拟狐狸和夜枭的叫聲。
李寒眉心出現皺痕。
無數次突擊之前,他都見我父親撫摸白馬鬃毛,吹出這段哨聲。這和我父親鬼神莫測的身手一起,成為他的身份證明。
李寒呼吸發沉:“這頂多說明将軍與人發生了激鬥,無法證明将軍身死。”
梅道然說:“在找到将軍的坐騎之後,我順流而下,從險灘找到了一件血衣和将軍貼身的一樣東西。”
他解開包袱,取出一件黑色外袍,□□涸的血迹染成更深之色。梅道然手指一抖,衣衫上大小割口畢露無疑。
梅道然說:“軍師請看,左胸與背部左後方的破損是一劍而緻,也就是說,将軍極可能遭受了刺破心髒的貫通傷。除此之外,腹部另有貫通傷四處,脾髒和肝肺定然破裂。手部、腿部另有刀傷十數處。說明将軍受到了一次慘烈的伏擊。”
他每指一處,我父親遇襲的影像就在李寒眼前播放一遍。李寒坐在那裡,就像被我父親的鮮血噴了滿臉。
他調整一下呼吸,說:“梅統領,刺客的身份,你有沒有頭緒?”
梅道然說:“刺客共有十人,訓練有素,行事陰毒,是出類拔萃的殺手組織。我能想到的,隻有一支隊伍。”
李寒深吸口氣,說:“‘影子’。”
這似乎是個令人心悸的名字。
他搓撚一下手指,緩緩撫摸嘴唇。
我後來才知道,這是李寒思考時慣常的動作,說明這件事情帶給他極大的壓迫感。他并沒有立刻開口,也沒有追問“影子”之事,片刻後,對梅道然說:“影子雖窮兇極惡,但合十人之力便殺死将軍……太過匪夷所思。”
“影子”刺殺我父親,似乎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至此,我父親之死才出現第一個疑點:
他的死亡,似乎不僅是一場伏殺所緻。
李寒正要說話,卻被門外喧嘩聲打斷。
在所有人起身察看之前,他們先聽到一股飛速破開空氣的利飕風聲,緊接着,門前三丈高的靈幡砰然折斷,一頭栽地,分屍兩半。
一瞬間,梅道然眼中噴出一股金色火苗,身體先于其他人之前射出門外。這一連串動作之後,我們才聽到遠處傳來的、狂奔的馬蹄聲。
在肉眼看不到人影的距離,能将小兒手臂粗細的旗杆一箭射斷。
此人所引,必為強弓。
如今的長安城中,恐怕隻有一人。
梅道然呼吸急促,神情蓦地緊張,和堂中的鎮定自若判若兩人。他這一愣神,靈堂外守衛的禁軍已拉滿弓箭,手指同時一放,無數利箭向不遠處逐漸清晰的身影嗖嗖射去。
幾乎在梅道然拔刀躍起、乒乒砰砰斬斷箭杆的同時,李寒大步沖出靈堂,厲聲喝道:“秦公駕到,統統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