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雀耗費了一整個早讀的時間研究這份合約,沒找到什麼問題,卻讓他對蕭鶴生更加戒備。
這份合約百分之九十都是對他有利的條款,公司會保證他有戲拍有錢賺,剩下百分之十裡規定姜雀的義務隻有配合安排,可也沒說如果他拒絕了會怎麼樣。
簡直是做慈善。
姜雀把合約塞進書包,準備回家再一字一字研讀,确認沒有被他忽略掉的文字陷阱。
他看不穿蕭鶴生的意圖,不知道對方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他一窮二白,說得出口的優點大概就是年輕。
難道大老闆想玩娛樂圈養成?
去藝術高中尋找目标對象一定比感化他這個文化生簡單,蕭鶴生為什麼會選中他。
姜雀從無數個離譜到有些離奇的角度揣測蕭鶴生,始終沒能把自己說服。
算了,他隻管好好學習就是,難不成蕭鶴生真敢拐賣人口。
另一邊,蕭鶴生對着日曆反複勾畫,他對姜家父母出事的時間隻有一個粗略的概念,沒有精确到某一天,這讓一切都充滿了不确定性。
為了避免意外發生,他帶人提前去小區天台踩過點,小區内部有他安排的安保人員二十四小時輪班值守,一旦發現異常就會報告給他。
姜家父母的經濟情況已經到了臨界點,精神狀态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蕭鶴生讓助理代為出面聯系,表明會接盤他們手中注定血本無歸的項目,代價是他們必須和蕭氏簽下終身雇傭合約,穩賺不賠的買賣。
姜家父母很謹慎,告訴助理需要考慮幾天,卻遲遲沒有答應。
直到蕭鶴生接到電話,他安插在姜家樓下的眼線告訴他,姜家一家三口出現在了天台上。
改變姜雀一生的這幕重演。
蕭鶴生意外的有些慌亂,他對電話那頭說:“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們把天台封鎖了嗎?”
那邊吞吞吐吐,大意是姜家父母找到一個他們沒發現的隐蔽入口,等到他們看見人已經遲了。
“消防、醫療、物業……把葉楠也接過來,讓他跟他們聊聊,千萬别讓人沖動。”蕭鶴生挂斷電話,幾乎是飙車到了姜雀的學校。
數學課,姜雀埋頭在草稿紙上演算,求出函數的那一秒心底的成就感拉到頂峰。
“姜雀,那個男人找你。”後桌的王岩推了推他的肩,一個眼神示意他往窗外的走廊看。
這一次見面,對方以一種不容他拒絕的姿态闖進他的生活中。
蕭鶴生敲門,跟數學老師說了什麼。
數學老師看着姜雀的表情憂心中帶着憐憫,“姜雀,跟你哥回家吧。”
姜雀不明所以,有些抗拒,心想他可沒有這麼一個跟蹤他的哥哥。
“找我幹什麼?”姜雀站在走廊上剛說出第一個字,就被蕭鶴生拽着跑起來。
蕭鶴生很嚴肅,“姜雀,一會兒不管你看見什麼都要盡量穩住,你要相信再難的事情都有解決辦法,也要相信我會陪着你。”
姜雀看着他的背影,抿着唇不說話,一瞬間已經心亂如麻。
他要帶他去哪呢?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潛意識早有預感,姜雀看着車外熟悉的回家路,一顆心落入不見底的深淵。
小區樓下拉着黃色的警戒線,熟悉的左鄰右舍圍在一處仰着頭,叽叽喳喳的,也亂哄哄的,什麼都聽不清。
姜雀下車,順着人群的視線向上看,第一次發覺人可以變得那麼小,一陣風刮過恐怕就能将人吹下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在上面了。
蕭鶴生大力摟着他肩往前,“讓一讓,這是姜思源的家屬。”
他領着他坐電梯到十七樓,再換步梯通向天台。
姜雀很懵,右手手腕被蕭鶴生拽着,左手輕輕搭上去,他問蕭鶴生第二個問題,聲音很輕很輕,“為什麼?”
他說不出更多的字将自己的意思表達的更精準。
為什麼養父母和姜度會出現在天台上,為什麼隻有他不在那,為什麼蕭鶴生總能找到他……
蕭鶴生聽出他的聲音在顫抖,停下來将他另一隻手也握住,很笃定地告訴他,“你聽我的,不會出事。你隻需要跟他們說說話,告訴他們你還想跟他們一起生活,那些把人壓垮的債務有人替他們還了,就夠了。”
蕭鶴生撫摸姜雀的臉頰,柔聲問他,“好嗎?”
姜雀盯着他,忍住沒哭,點了下頭。
天台人員組成很複雜,姜家三口人、消防人員、被迫趕來的葉楠,還有剛剛趕到的姜雀和蕭鶴生。
葉楠雙手叉腰,滿臉的不耐煩,見蕭鶴生來了擡臂指着他對姜思源說:“喏,就是這個冤大頭要替你平事,你點個頭就能讓他打錢,跳樓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嗎?你跳下去就是給老子找麻煩,本來花點錢就行,綁上你們一家三口的命,我這輩子都翻不了身了!”
姜度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原本就怕極了,看見姜雀後撕心裂肺地喊他,“哥!哥,爸媽瘋了,我不想跳樓,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你救救我……”
消防人員想将人勸到安全地帶,“萬事有商量,人都到齊了,咱們先退回來談談行嗎?”
姜雀站在原地,聲音很飄渺,他問:“爸媽,你們不要我了?”
姜家父母放過他是一種慈悲,也是一種殘忍——姜雀姓姜,但他永遠算不上真正的姜家人。
姜思源看着姜雀的眼神很心痛,“你好好上學,别的不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