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鶴生沒猶豫,“不想。”兄弟一場,結束了就是結束了,不必追問緣由,他能理解盛鼎,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誰甘心當一輩子的廢物點心。
姜雀咂咂嘴感慨道:“蕭老闆好狠的心,這可是幾十年的交情!”
蕭鶴生冷笑一聲,話題繞到姜雀身上,“比起姜老闆略遜一籌。”
姜雀大驚,不肯承認,“你說的‘姜老闆’是誰,我認識嗎?”
蕭鶴生側身撐着胳膊,黑暗中隻能将姜雀的輪廓看個大概,他喃喃一聲“姜雀”,什麼都不再說。
如果此時此刻他還像之前一樣意氣風發,一定要即刻将姜雀揉成團再嚼碎了吞吃入腹,這樣這世上沒人長久占據着他的夢,沒人敢騙他,沒人能得了他的喜歡輕易溜走。
蕭鶴生心中煎熬,卻隻能克制,恨不得姜雀從不曾出現在他眼前才好。
“對不起。”他聽見姜雀輕聲說,“我沒得選。”
蕭鶴生:“說說你之前的事吧,沒遇見我的時候。”
姜雀早已坦白過一次,彼時被逼無奈,隻能撿最關鍵的信息交代,蕭鶴生重新提起,想聽的是他沒有細說的那部分。
姜雀皺着眉想了想,說的卻是,“這次的難關你一定能安全度過的。”他清楚他墜亡之後發生的事,陸明玉因為攀上蕭鶴生春風得意四處招搖,說明這次的麻煩并沒有将蕭氏壓垮。
雖然這次有陸明玉參與其中,會增添許多變數,但姜雀還是這樣跟蕭鶴生說。
“真狡猾。”蕭鶴生說,“我問的是你。”
姜雀問他,“我說什麼你都肯信?”
蕭鶴生:“如果你能給出一個既不荒誕又合理的說法,我願意把你之前說的話忘記。”
姜雀翻身坐起,雙手壓住蕭鶴生的脖子威脅,“哎呀呀,被你知道了我們妖精的秘密,這怪不得我,隻好滅口了!”他沒用力,掌心搭在對方的脖頸側,他也知道,即便什麼都看不清,蕭鶴生一定在靜靜望着他。
蕭鶴生反手攥住他的一截手腕,笑的很放松,“原來你這一世是要來找我索命的。”
姜雀跟着笑了,他維持着剛剛的姿勢不變,笑過之後聲線沉下去,“其實我怨過你,第一夜釣你上鈎,再騙你上當,我心裡其實很得意,曾經幫着别人欺負我的人原來這麼蠢……”
蕭鶴生攥着他的手用力,讓他狠狠卡住自己的脖子,慫恿着他,“怎麼不用力,這麼好的機會,好好教訓教訓幫别人欺負你的人。”
姜雀沒有松手,他蠻不講理,“把你做過的事都交代清楚!”
可蕭鶴生哪裡知道上輩子的事,他将自己攤開,很是無畏,“無話可說,任君處置。”
姜雀卻像被燙傷一樣倏地收回手,他跪坐在床上,什麼都看不清又無比認真地說:“我不知道這其中你做了多少事,但我想相信你。”
因為想相信蕭鶴生,他才肯回到他身邊,陪他賭這一把。
這一世蕭鶴生于他是貴人,他幫他做了太多,還債、上學、找到姜度,不做糾纏就放他離開,若非事情已經發生,姜雀絕不肯相信有人會為他做這許多事。在蕭鶴生身邊姜雀會不合時宜地覺得心安。
“雖然追究這些我不知道的事讓人覺得冤枉,但僅僅是兩年的夢,還沒讓我厭倦。”蕭鶴生頓了頓說,“如果你不出現,我還甘願再夢兩年,其它感情的事都得放到以後再說,我想沒有誰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重複的夢不曾讓蕭鶴生感到枯燥,即便不能觸碰,他的視線順着對方的身形描摹了無數遍,他很享受,困擾與憤怒來自無法再進一寸發展。蕭鶴生瞧見姜雀的第一眼就覺得熟悉。
蕭鶴生知道的一切都的來自他人轉述,樁樁件件與他有關的事,他全然不曉,卻盡可能給姜雀一個解釋。
在今晚之前,他不屑于跟任何人解釋自己的感情問題,姜雀在這樣危險而巧妙的時機來了,從此世上隻有他一個人能跟蕭鶴生要答案。
蕭鶴生想他留下,又舍不得他在他最狼狽的時候留下,他突然有些共情姜度,連他這樣薄情的人亦忍不住為姜雀停留,眼中心中全被姜雀填滿,何況是孤立無援十幾歲的少年。
“勉強信你。”姜雀重新躺下。
蕭鶴生又說:“蕭衛東想讓陸明玉留在蕭家,你受的委屈還是跟蕭家脫不了幹系。以前我漠視别人欺負你,你騙我一場,也算扯平了。”
姜雀呆愣愣的,心髒砰砰跳,好像猜到蕭鶴生下一句要說什麼,他偏着頭看他。
“所以睡一覺就走吧,不用把自己賠進來。”
姜雀恨不得重新掐上蕭鶴生的脖子,剛剛聊天的和諧氣氛蕩然無存,他很尖銳,也很委屈,“是,蕭老闆家大業大,被騙一次也無所謂,遇見什麼麻煩也不是我能幫上忙的,我就是犯賤活該,聽見陸明玉說蕭家馬上撐不住了,就半夜不識好歹打擾你休息。”
蕭鶴生笑,潇灑不羁,好像家業衰敗的另有其人,開解起姜雀來,“你知道我的什麼意思,别生氣,把日子過得輕松點。”
姜雀冷笑一聲,背對着蕭鶴生側躺留給他自己的後背,拒絕再與他溝通,“難道我很想把自己逼上絕路嗎,這都是你逼我的!”
如果蕭鶴生對他狠一點,他刷到蕭氏的負面新聞會拍手稱快,慶祝這個惡魔分身乏術沒精力用來對付他。但蕭鶴生心軟了,讓姜雀沒理由也沒辦法絕情。
姜雀的遊戲人間正是他太有情有義,除了拖着弟弟往前走,與其他人算得清楚就能再見;而蕭鶴生潇灑風流,唯一的那點認真如今悉數傾灌在姜雀身上。
這個人讓蕭鶴生忘不掉、舍不下,又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