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度緊緊抿着唇,視線不肯落在陸明玉身上,卻也不肯走,留着耳朵不知自己想聽什麼。
他哥跟他态度含糊,但他怎麼真就一點兒都猜不到呢,脖頸後招眼的吻痕、金光燦燦的豪車、說提就提的巨款……沒有哪一件事是正常的。
是姜度不想信,病了這些年他還在做夢,好像回到哥哥身邊就是好日子,兄弟兩人能長長久久地在一起,除了父母離開,一切都沒變。
可陸明玉的犀利幾近殘忍,他說:“别一廂情願了,你這樣哈巴狗似的巴着姜雀,就沒想過他也會有厭煩的一天?換做是你,你會對一個拖油瓶有多少耐心,良心兩個字能讓你抵上一輩子嗎?”
陸明玉實現上下掃視,撇嘴輕“啧”一聲,嫌棄溢于言表。
他絲毫不覺得自己說話過分,相反,他還覺得太客氣了些,畢竟他說的都是事實。依照葉楠的吩咐,他本應該添油加醋一番。
錄制後台,姜度咬緊牙關,雙肩顫抖,哪怕他與姜雀不是親兄弟,也是這世上最親密無間的人,沒有人能離間他對姜雀的感情。
可,可偏陸明玉說的沒錯,他是個超級大累贅。
姜雀會煩他嗎。
他不可能成為姜雀生活的全部。
陸明玉左手虛僞地搭上姜度的肩,下一秒被狠狠揮開。
姜度死死地瞪着他,眼眸中滿是仇恨,呼吸都粗重幾分,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讓陸明玉徹底閉嘴。
“呵。”陸明玉不在乎地收回手,冷笑一聲,“多體諒一下你哥吧,畢竟照顧你這麼個瘋子弟弟不容易,别說他還為了你賣身上位,多感人啊。”
陸明玉說夠了風涼話,算算時間姜雀也該回來了,轉身要走。
姜度發狠地一把将他拽回來,嗓音低啞,“你把話說清楚再走。”尤其是後半句。
陸明玉嘗試了兩次沒掙開,微笑着與姜度對視,語氣惡狠狠的,“你真的不清楚?還是要我把話說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你才不裝傻?你哥哥姜雀被人包養了,他從鏡頭前脫到鏡頭後,□□,表裡如一的下作!”
每一個字都深深刺進姜度的心底,叫他胸口絞痛,又恨得難以自持。
真抑或是假,他都改變不了。
有時他會覺得是自己太自私,是不是他不苟活,姜雀就能輕松許多。
姜度推搡着将人逼到後台牆邊,死死攥緊的拳頭不斷發抖,卻始終沒有擡起來。
他已經給姜雀惹了太多麻煩。
陸明玉一眼看穿他的虛實,有恃無恐地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們兄弟兩個感情是很要好,但又能維持多久呢,他當初沒有扔下你是他犯傻,也是時候清醒了。你除了賴在他身邊,對他一點都不了解,他更不會主動告訴你什麼,你想想是這樣吧?”
姜度沒有傻到全然相信,卻無法辯駁,因此隻能眼睜睜看着陸明玉譏諷地笑着,将他攔着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抽身。
“陸明玉!”補妝結束的姜雀見兩人拉扯,遙遙厲聲責問,繼而快步沖上來。
陸明玉虛僞地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他沒把你怎麼樣吧?”姜雀扶着姜度的雙肩,滿眼關切。
“沒有。”姜度再開口,聲音輕飄飄的,沒什麼底氣。
“以後他來找你,你别搭理他,讓他來找我!”
“嗯。”
姜雀還在說什麼,姜度隻見他嘴巴開開合合,聽不清任何一個字,從他哥壓緊的眉心看,大概是關心他。
“哥,我沒事。”他按上他哥的手背。
姜雀一頓,将未說完的話吞下,輕輕搖頭,“是我煩人了嗎,你等我,今天錄完一起回家。”
燈光下姜度盯着他哥異常紅潤的雙唇,竭力辨認出幾個字的口型,微笑着點點頭,躲到攝像機後坐下。
聚光燈下的姜雀戴着完美的假面,舉重若輕地與所有人周旋,隻需微微一笑,所有鏡頭都會識趣地對準他漂亮無比的臉蛋。
原來這才是他哥該有的生活,不必被巨額債務拖累,不必抓着腦袋想弟弟下個季度的療養費要從哪裡省出來,不必分分秒秒都是左支右绌的狼狽。
高亮的燈光讓姜度感到眩暈,為他哥的優秀,為他破碎後難以拼合的人生。
姜雀在原先的位置落座,鏡頭裡沒有一絲破綻,隻有他的對手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言語之間的推拉隻剩下被動接招,銳利的攻擊性蕩然無存。
他的心思分了一半在場外。
陸明玉在心中偷笑,看似瘋了一個人,何嘗不是病了兩個人,姜雀最大的軟肋被他拿捏住了。
節目錄完第一期,姜雀三兩下換掉衣服,一路打着招呼,腳步匆匆拽着姜度回家。
姜度腳步踉跄,盯着姜雀漂亮的側臉一聲不吭,盡管他現在聽得清一切。
回到熟悉的出租屋,姜雀将弟弟推坐在沙發上,他捏着姜度的臉仔細端詳,偵探一般下了結論,“你不舒服。”
姜度笑着搖頭。
姜雀不覺得他有什麼跟他撒謊的理由,于是松手的同時松了一口氣,“那就好,希望下次複查是好結果。”
他一顆高高吊起的心飄飄搖搖落地,沒那麼踏實,也沒有剛剛那麼惶恐。
姜度握住姜雀的一隻手,越握越緊,不肯松開。
“小時候不愛撒嬌,現在倒學會了。”姜雀調侃着,微微反握住他。
姜度沉默中感覺到他們彼此從指尖相連共振,他的靈魂因為姜雀的呵護澆灌而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