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兄若不介意,便讓令嫒在蘇家多住些時日将養着,也算是讓修言得以彌補一二,如何啊?”蘇老爺思忖着便替兒子蘇修言開了口。
本就是自家有愧于林家,那林姑娘隻是無辜遭難罷了。
雖不知自己兒子是怎麼了,非要求這牡丹宴,昨夜問他是否屬意那林家的小娘子,也不搭話,但多留那姑娘一段時日,終歸是無錯的吧?
林富貴自不是想帶上女兒去豫州的。
他心知經宴會上刺殺一事,蘇家多少會對林家心存愧疚。
此番提起林晚音的傷勢如何,隻想讓她借着養傷的名頭在蘇家多住些時日。
至少在蘇家公子去往豫州前,兩人能多接觸幾番。
是以此時聽蘇老爺開口,心中那是一個喜不自勝,好歹面上壓了下來,隻擺出一副惶恐的樣子道:“如此也好,那便麻煩蘇兄與蘇公子了。”
三人又是一番客套才将此事揭過,開始商議起都需要備些何物前往豫州,所需的赈災物資需要準備幾何。
卻說林晚音在蘇府中的院子裡,原先送走了蘇修言,此時服了藥正百無聊賴呢。
喚了下人在院中布了張藤椅,樹蔭恰好能遮住日頭,她便躺在這藤椅上,感受着春風拂面,聞着牡丹花香。
院牆之上,框出一片四方的天,就是目之所及的全部。
起碼比之前隻能躺在床上看那四四方方的紗帳要好,她安慰着自己
肩膀上受了傷,平日裡最愛搗鼓的刺繡花樣在這時也是做不得了。
眼前牡丹開得各有姿态,若是以前,她定是得好好鑽研一番,看這牡丹如何編成花紋好繡在衣服上。
她閉起眼,在腦海中描繪出花紋圖樣。
無端竟想起那日剛蘇醒時,母親給她關窗,身上衣裳的新奇花樣。
那花樣襯在陽光下,如暗影憑空在綢緞上浮動一般。
當時她覺得很熟悉...
像如夢初醒一般,她才想起來——那是她許久以前繡的花樣!
久到連她自己都忘了,可母親卻一直珍藏着,還制成衣裳,穿在身上。
鼻尖泛起酸意,那暗影浮紋是她制出來想給父親用于林家成衣鋪子的。
當時繡好後先是給了母親看,試圖得幾句誇贊。
誰知竟惹得母親生氣,連她辛苦繡好的樣品也被收起來了。
明明母親是喜歡的,否則怎會将她的暗影浮紋制成衣裳,穿在身上?
可又為何會惹得母親生氣?
不知怎的,夢中年少時,母親那句:“你如何能與他相提并論!”又回響在她耳畔。
一陣陣無力感自心中油然而生——難道就因她是女子,便不能染指家業嗎?
她睜開眼睛,看向這一片天——就要終其一生,圍困在這四方院子中嗎?
正懊惱着,毫無預兆就打了個噴嚏,牽扯得傷口生疼。
一旁的小桃見她神色異常,有意要哄她開心,聽她打了噴嚏,忙回房中拿了披風蓋在自家姑娘身上,也不忘道:“這是有人在想姑娘呢!”
藤椅上的人聞言柳眉蹙起,一雙杏眸作怪似的眯起來,正欲開口戳破小桃的謬論,隻聽遠處一女聲嬌俏傳來:“可不就是我在想林姐姐嗎?”
擡眼望去,正是那日宴上所見的蘇家小女兒蘇沫。
那蘇家小娘子進了院中,身後丫鬟小厮兩兩成雙,都提着大箱子。
“這是...”林晚音看着蘇沫身後的箱子,不禁咋舌。
給她的?
搖了搖腦袋,摒棄那荒謬的想法。
還是先莫要自作多情了。
“沫兒搬來與林姐姐同住。”蘇沫幾步便竄到她跟前。
像是想撲上前來一般,未等她身旁的小桃出言阻止,蘇沫好似又憶起她身上的傷,竟是生生止住了步伐。
果然是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林晚音想着,聽蘇沫要過來同住,開口欲推辭,可到嘴邊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
這是蘇家,蘇家的人自然想住哪便住哪,瞧蘇沫的架勢也不像是要跟她商量的,她又何必開口傷了人蘇家姑娘的心?
先是早膳用得不痛快,如今又要跟這嬌俏的蘇姑娘同住,她此時不僅覺得箭傷疼,更覺得頭也隐隐作痛。
居人籬下就是不好啊,真想回府。
這裡讓她一點也不自在。
可看着眼前的人一雙眸中盛滿了期待,林晚音隻能強顔歡笑:“那便多謝蘇姑娘相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