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月也是立刻就能懂。
“小姐看到他了?”
蜜珠沒有隐瞞:“嗯,方才他在院子裡,還與我說了幾句話。”
蓄月和小柳兒是蜜珠身邊最親近的丫鬟,這事兒本就不是什麼不能說的,蜜珠先前隻是不想多生事端,讓小事變成大事兒,吓到了小柳兒她們。
而今單獨對着蓄月,她想了想,還是把事情全盤道來,沒有再隐藏。
“我怕吓着你們,就讓他先藏起來了,不知道他還在不在那棵樹上。”
蓄月聽懂了蜜珠的意思:“小姐是想讓我看看,他還在不在那棵樹上?”
蜜珠點頭:“是啊。”
不确定好,她心裡總有些不踏實。
以前沒有接觸到那些習武的人,反而還不會想這麼多,如今知道了這世上有輕功,而且習武之人還距離自己那麼近,就連洗澡沐浴的時候,她都會擔憂,對方會不會藏在哪個旮旯角落裡?
蓄月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後告訴蜜珠。
“我沿着庭樹左右仔仔細細看了,樹上沒人。”
至少她這雙眼睛沒有看到什麼身影。
得了蓄月這番保證,蜜珠放松下來,終于感受到今天藥浴的效果了,身體每一寸肌膚都有些酸疼。
“小姐打算怎麼辦?”蓄月旁敲側擊。
蜜珠這會兒腦袋清醒了:“他來我不理便是。阿晴隻不過離開幾日而已,我還犯不着去找别人教我習武。”
興許是因為阿晴和她都是女兒家吧,相處了一段時日之後,她們就很快熟悉起來。
而木頭面具出現的時機不對,第一次在城外現身,就是想攔截蜜珠的馬車,幹的是近似土匪的事兒。
雖說後來他們達成了交易,誰也不欠誰了,但這印象到底還是差了一些。
木頭面具身上有一種讓人仔細嗅來,覺得神秘到危險的味道。
蜜珠兩輩子有限的經曆裡,加起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
她隐隐有種感覺,木頭面具就像是打開她所在世界窗戶的一個人,如果接觸多了,自己就很難再回到過去的世界了。
她不介意改變,但她希望所有的改變,都是在理性的思考後,自己自主自發去選擇的。
而不是被蠱惑着,欺騙着,誘哄着,或者糊塗地去做。
前世她輕信了曲立封,能有再世為人的機會重來一次,老天不是讓她把信任放到男人身上,去寄托自己的幸福與期盼的。
木頭面具如此輕易的就出現在她面前,誰知道這是不是一場新的騙局和噩夢呢?
不是每一次,她都能那麼幸運,通過重生擺脫渣男的。
這麼一想,對于那個素未謀面的世子未婚夫,蜜珠心裡竟然生出了幾絲滿意。
南甯王府在京城的位置如此特别,有着長公主這層關系在,尋常人看它是個王侯貴族,但又因為有前朝公主的血脈在,注定了南甯王府的後人不會得到重用。
世子生了病癡傻,就意味着她不需要參與到後宅的那些勾心鬥角中。
這樣日子也能簡單幾分。
想起這個,她馬上就想到了自己即将大婚,可頭面什麼的還沒準備妥當呢。
“早些睡,明日還有事呢。”
蜜珠對守在床邊的柳兒吩咐道,拍了拍她腦頂。
小柳兒就歎氣道:“什麼事呀?如今小姐整日忙活,都和從前不一樣了。”
柳兒膽子小,心底裡總覺得以前的小姐是最好的,性子溫柔文靜,多少高門大戶想要媳婦,不都是喜歡小姐這樣的嗎。
可是好端端的,從這樁婚事定了之後,小姐就變了個人。
有時候小柳兒覺得小姐好厲害,有時候又忍不住擔憂害怕。
“小小年紀就這麼愁眉苦臉,當心以後眉心都是褶子。放心,我不去郊外的莊子,也不去做别的,隻是出去逛逛。”
蜜珠知道柳兒在憂愁什麼,隻是她重活了一世後,很多事情無形中就注定會改變了。
她可能并不是一個聰明人,所以做的許多事情,并不漂亮。
但很多路,隻有親自走過一遍了,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
她回不到過去的性格了,也無法讓自己再安于後宅的生活。
“柳兒,你覺得是現在的我好,還是過去的我好?”
蜜珠撐着腦袋,輕聲詢問。
小柳兒似乎有些訝異她的話,認真想了想才道。
“小姐就沒有不好過呀。”
小姐一直是很好很好的,會在乎他們這些下人的感受,從來不會輕易發脾氣,善解人意又溫柔。
停頓片刻,小柳兒繼續道。
“小姐,你往後嫁人了,會開心嗎?”
“我聽府裡的其他姐姐們說過,嫁人就是過關卡,要看遇到的人怎麼樣。若是夫君不夠體貼,遇到的婆婆再兇惡,女子的日子就很難過。”
“南甯王府家大業大的,他們那麼厲害,家裡規矩是不是也很多?”
蜜珠認真想了一會兒,坐起來撥弄了一下燭火。
“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後開不開心。不過,我能确定的一點是,未來的日子是握在自己手裡的。遇到什麼人,發生什麼事情,并不能完全确定,但我自己生出什麼樣的感受,是能控制的。比如說…先前我有一陣恨曲立封,嫌他心思肮髒,太過腌臜,明知道女子名節重要,卻百般誘哄我。”
“但我恨他的時候,其實是在逃避自己的無知與懦弱。因為他的不好,是早就發生,明明白白擺在我面前的,我隻是之前沒有看到這一點。況且,蓄月也曾經提點過我,要和曲立封保持距離,是我那時候不聽,太過于偏聽偏信,以為自己遇到的是個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