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問什麼遞帖子就是,何必如此呢?”
女子并不理睬,長刀在她喉間緊了緊,褚靈蓁瞬時感覺到一道刺痛的重壓。
“我隻問一樣——”
“翦、水、花。”
褚靈蓁擡眼,呼吸粗重起來,道:“你是何人?”
“别多話——”女子長刀在她脖子上劃出一道細細的刀口。
褚靈蓁痛得皺眉,卻不敢動彈,她忍痛苦笑,道:“你是沈羨亭的人,還是毓靈真人的人?我可不覺得邝螢會在乎翦水花——”
“找死麼?”女子撤下長刀,一把将她按倒在地。褚靈蓁重重摔在地上,疼痛未褪,女子已單膝跪在她背上,長刀橫在她頸後。
“我問什麼,你答什麼。多說一句,我切你一個手指。”
褚靈蓁受制于人,不再多話。
女子問道:“翦水花出自誰手?”
“不知。”
女子沉默一瞬,又道:“我若沒有消息,說翦水花與千濟堂有關,我是不會來的。”
褚靈蓁道:“千濟堂拿不到秦嶺霧凇。”
“我不知道你千濟堂用了什麼方法——許是在長安架個爐子——總之,我不信你的話。”
“姑娘信或不信就在姑娘一念之間,我的命倒是結結實實落在姑娘手裡。”
女子冷哼一聲,刀尖瞬時順着她右耳劃過一刀。褚靈蓁痛呼,半個耳朵被一刀割下,隻有前半仍挂在臉上。女子一把捂住她的嘴,她的喊聲變成指縫間透出的呻吟,被車馬辚辚之聲隐藏下來:
“翦水花,誰做的?”
她抓着褚靈蓁的發髻迫她擡起頭,将她半個身子提起來,長刀又擱在她脖頸之下。
“大堂主,你定然知曉……”
褚靈蓁眼中含淚,耳朵處的鮮血順着下颌流下來。她側目瞧見那女子手中長刀刀柄處一個“不”字,後面文字看不清楚。
這是……
“不知春,”女子輕聲道,仿若耳語,“你在看它?那我告訴你。”
褚靈蓁霎時警覺。
不知春,此刀可斬三千人。
她是白雲司。
“我說會剁你手指、又說會殺了你……大堂主,現在信了麼?”
褚靈蓁強撐着為自己留一點體面,沉聲道:
“我确實不知翦水花是誰做的……可卻有個猜想——”
“千濟堂多年前有個被趕出去的怪胎,為人另類、而卻是十足的制毒天才。”
“他……藏身扶風。”
“扶、風,”白雲司冷聲重複,“那确實來得及取秦嶺大寒後的霧凇……”
她松開手。
“那人叫什麼名字?”
褚靈蓁初被放開,緊張之感頓銷,整個人渾身冒出冷汗,如同落了水一般。她仍被白雲司按在地上,看不見她的臉。
褚靈蓁喘息一陣,忽而露出一個疲倦的笑容,汗水與鮮血混在一起,糊了滿臉。
她道:
“我要……我要你替我殺一個人……你若答應……我便告訴你那怪人的名字——啊——”
白雲司粗魯地揪起她的頭發,一刀将她發絲盡數斬斷。刀刃割斷發絲時嘎吱作響,讓人想起割喉斬首的可怖動靜。她重重将按着褚靈蓁的頭頂,将她按在馬車的地闆上,亂而短的發絲散落在褚靈蓁眼前。
褚靈蓁笑起來,臉上汗與淚與血盡數抹開,她高聲喊道:“我要你替我殺一個人——”
白雲司捂住她的嘴。
她掙紮喊道,聲音從她指縫中擠出來,模糊不清,而白雲司還是聽到了:
“我要你……替我殺了邝螢!”
褚靈蓁目光灼灼,滿眼是淚,眼中是十足的瘋狂。
白雲司松開了手。
“邝螢?”她的聲音依舊平靜而低沉,帶着冬日的霜雪之氣,“你要我殺他?”
褚靈蓁在她手中用力點頭。
“好,我答應了。”
白雲司忽而道。
褚靈蓁不知她為何忽然如此,或許她本就與邝螢有仇、又或者她看邝螢不順眼,再或者……她隻是太想要翦水花的消息了。
白雲司放開她,她擡頭一看,終于看到了那這位江湖第一殺手的真容——
那是個非常年輕的姑娘,白而小的面孔、一雙微長的眼。她原本的容貌算是柔和,可眼睛裡卻是十足的冰冷淡然,叫她想起冬雪裡的一隻蟄伏的小獸,被冰雪磋磨得眼神無光。
一個死氣沉沉的年輕姑娘。
她從馬車中的桌案上抓一張紙,将紙拍在褚靈蓁面前的地上,又往她手中粗暴地塞一支筆。
“寫——‘吾褚氏靈蓁,與白雲司契,買邝螢命。押字為驗。’”
褚靈蓁雙手有些顫抖,将字寫下。未及放下筆,白雲司又抓着她的手指蘸着耳邊鮮血,在她自己的名字上按一個鮮紅的指印。
“現在說,那人的名字。”
褚靈蓁狼狽地望着她,眼神中難說是否有着恨意。她道:
“那人姓柴,行十二,沒有名字。”
說完,她驚訝地發覺,她的嗓子已然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