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很安靜,展甯默默的開着車。一直悶着不說話的張玉彎看了一眼路口終于開口說話,“我要回我哪裡。”
“這裡去咱們家快一點。”,展甯用餘光看了身旁從Live houes出來後就一直憋着沒有任何言語的張玉彎說道。
“我要回我哪裡,我想自己一個人。”,張玉彎低着頭,重複道。她剛剛深受打擊現在隻想縮回自己的殼兒裡,躲避難堪的情緒。
看她這副模樣,沒有什麼安慰人經驗的展甯也不知道說什麼。想到她可能真的很難接受剛剛的打擊,現在隻想一個人平靜一下。皺眉歎了口氣還是調轉方向盤,開到右車道右拐去了回她們共同居住的那個小區的路上。
回到小區,張玉彎冷着臉強烈要求在哪個熟悉的地方下了車,沒說再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展甯看着她的背影覺得她情緒好像不太對,似乎從落寞轉變到了生氣,還波及到她的樣子。
而張玉彎情緒很大也很正常,畢竟剛剛她在及其緊張的情緒下第一次以一個樂隊主唱的身份和她的樂隊參加了Live houes的一場演出。對她來說這是她加入樂隊學習這麼久來的一場檢驗考試,也是她勇敢打破自己自卑恐懼心理站在人前的一場考試。
然而剛剛那場現場評分的考試她顯然考得一塌糊塗。
因為在前面一個個實力強勁,對現場和節奏還有觀衆情緒把控遊刃有餘的樂隊表演結束後,她像是拳擊台上面對一個個金腰帶的無名小卒,被一拳擊倒,秒得渣都不剩,毫無還手之力。
站在台上,她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甚至想落荒而逃。看着台下人頭攢動,情緒激昂的人們都有些喘不過氣來,腦子裡不斷想起之前一個個樂隊完美炸裂,引起全場尖叫的演出,然後心裡有一個聲音一個勁兒的反複回響。
“他們那麼優秀,你初出茅廬,又不是科班出身和他們根本比不了,要是唱繃了就完蛋了……你和他們比不了…比不了…比不了……”
她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這個聲音就像是魔咒似的不停的回旋吟唱着,最後她在混亂個一片空白中機械的開口唱出練習了很多遍的歌曲。
但她緊張的情緒和生疏僵硬的台風,根本騙不了任何一個人。應該說她根本沒有任何台風,就像個機器人似的站在太中目光呆滞顫抖緊握着話筒唱完了一首歌,甚至好幾處明顯跑調破音,沒跑調的地方聲音緊得跟快要崩斷的皮筋兒似的。
她也知道自己的反常,想扭轉局面,但身體所有的情緒都被緊張控制牽制着她,讓她越來越糟糕。最後她們樂隊因為她變成了好像是來混場搞笑的打醬油人員,她在台上都能看到下邊的的觀衆露出疑惑的目光。
五六分鐘的時間是她經曆過最長的時間,下場後所有樂隊成員都擰眉把她圍在中間,憤怒和不滿全都挂在了臉上。
“你怎麼回事!練習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嘛?你現在是搞什麼飛機!”,平常言語最少的吉他手炮哥最先發難。
如犯了彌天大錯的她抱歉又怯懦的說道:“對不起,我太緊張了,我第一次在這種場合唱歌,前面的樂隊變得的太好了,我……”
“這不是你唱成這樣的理由吧!前面的人唱得好你覺得自己比不上就自甘堕落了?”,第一次出表演事故的炮哥根本不接受這樣的解釋,粗暴的打斷她說道。
“對不起……”
“你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就這樣的小演出你就緊張到失誤成這樣,我們後面還要去更多更大的地方去演出!到時候你打算出怎樣的錯誤!”
“哎呀,炮哥算了,她本來就是業餘的,第一次沒有經驗,以後多練習嘛。”,大嘴拍了拍炮哥的肩膀,做和事佬。本來大家都很生氣,但有一個人已經罵了,其他人再一起罵就有些過了。而且看張玉彎被圍在中間,低着頭默默挨罵很抱歉的模樣也有點可憐。
雖然大嘴這麼說,但平時不說話的人突然發起怒來也不是那麼容易平息的。所以炮哥打開大嘴的手繼續說道:“就因為她是業餘的所以我們才每次都先陪她練習啊!我們明年三月底要參加比賽的!到時候全國各地,甚至還有國外的牛逼樂隊都會來參加,就現在這樣的小場面她都因為緊張拉垮成這樣。她練習了兩個多月唱成這個樣子,現在一月底,距離三月底還有兩個月不到,那到時候的表演她行嘛!”
炮哥這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因為這的确是很現實的事情。
“表演失誤她也不願意,你們看不到她已經很抱歉内疚了嘛,還特麼罵她!這就是一個團隊應該有的氛圍嘛?”。
在二樓消費卡座上,全程看着張玉彎因為過于緊張而唱繃的展甯在她唱完後匆忙下來找人。然後就看到了被幾個人圍在中間讨伐的張玉彎,登時她心裡一股火氣,快步走過去推開罵人的炮哥,就把人拉到自己懷裡抱住。
展甯瞪眼看着比她高出一個尖兒的炮哥語氣不好護犢子似的說道:“她本來就沒經驗,一次這麼小的演出失誤就失誤了,她已經很難過了,之後大家總結幫她一起練習度過就好了。這麼罵她什麼意思!”
炮哥也在氣頭上,看着沒理還橫三分的展甯冷哼了一聲不甘示弱的說道:“我們幫她還不夠多嘛?你有錢,你把我們當生日禮物讓你女朋友來玩玩兒。但我們特麼是把音樂當夢想的,之後的比賽是我們很重要的機會,我們要因為她冒險嘛?就憑你給的那幾台設備我們就等了她大半個月,之後又幫她再幫她。如果你要這樣想,那就把那給的那些東西都搬回去,我們換人!”
“換人?你以為沒有她你們就能一飛沖天?那你們之前的主唱和鍵盤鼓手怎麼就單單把你們撇下和其他人組隊了?你是不是也應該重新審視一下你自己?”,展甯的嘴除了他奶奶和二姐,現在又多了一個張玉彎,其他任何人她都是不會饒過的,總是能精準的紮到别人的最痛處。
展甯的話一下得罪了兩個人,甚至貶低了老派和小鬼隻能和被撇下的人組隊。所以原本隻是炮哥宣洩完不滿後就能慢慢緩和的氛圍一下就被拉到了最冰點,所有人的冷臉看着她們。炮哥目眦欲裂,如果不是礙于大嘴拉住他,和看在展甯始終是女孩子的份上要沖上來和她幹一架了。
而原本深受打擊後,終于等來家人,躲在家人懷裡逃避一切的張玉彎也意識到了展甯話的爆炸似的傷害性。
于是不得不快速把自己從逃避中拉出來,抓住展甯的手,看着所有人慌忙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她不是那個意思。她性格就是這樣,生氣喜歡說傷人的話……”
“道歉幹嘛!你……”,展甯不服氣,打斷張玉彎還想繼續發揮精準紮人的技能。
“展甯!不要說話!”,看展甯還要繼續,張玉彎為了阻止事情變得更糟,立刻讓兩人的身份調轉,變成家長瞪着她,如對孩子似的嚴厲的語氣說道。
展甯雖然還是不服氣,但不得不聽老婆的話,于是隻好憋着怒氣閉嘴,仿佛一開始被罵的就是自己。
看着不買賬的其他人,張玉彎心慌又内疚。想了想還是說道:“今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我們先回去了。”
說完,也不等其他人說什麼就牽着展甯離開了。一直到自己的住處,一路都沒有再說話。
……
晚上十二點,原本已經睡覺展媽模糊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和腳步聲。推展爸沒推醒,警覺的的起床查看,開門就看到自己的穿着睡衣的三女兒展甯鬼鬼祟祟的想來開門出去。
“半夜三更嘅,你去邊?(半夜三更的你去哪兒)”
本來想悄無聲息出門的展甯被吓了一跳。回頭看着自己媽,亦真亦假的謊話順口就來:“張玉彎遇到啲事,我去睇吓佢。(張玉彎遇到點事,我去看看她)”
“咩事呀,等你大半夜去?”
“唔系重要嘅嘢可以畀我半夜去吖嘛?我一陣應該唔返嚟,阿媽鎖埋道門佢吖。(不是重要的事能讓我半夜去嘛?我一會兒應該不回來了,媽你把門鎖上哦。)”,說完,展甯不等她媽說話就打開門出去了。
展媽搖搖頭,走過去把門鎖上。雖然這個三女兒從小沒少讓她們操心,但卻是個很靠譜的。從來不擔心她做什麼壞事。因為從小看來她就是就是極具正義感,很樂于助人的孩子,這樣幫助朋友的事她從小沒少做,即使有時候在她看來幫得有點過,但這方面的教育她還是很自豪的。
隻是這孩子最近奇奇怪怪的,有一段時間突然不回家,情緒很低落,問就說是被感情打擊了,不住家裡是想散散心。她以為女兒是被之前暗戀的人拒絕了心裡不痛快,心裡暗自想那男孩子也太沒眼光了。但過一段時間女兒又跟開花兒了似的肉眼可見的朝氣蓬□□來讓她摸不着頭腦。
……
有一句歌詞說唱:我也是個複雜的動物,嘴上一句帶過,心裡卻一直重複。
張玉彎躺床上腦子重複播放着自己在台上木偶似的演唱,台下觀衆疑惑質疑的目光,還有樂隊成員憤怒質問的目光和自己耽誤了他們的言語。
她很喜歡唱歌,沉寂多年的喜愛也迎來了展現的機會。卻在今天她看到了自己與别人懸殊的懸殊,不隻是唱功上的還有臨場發揮和應對的能力。如果是自己失敗了也就失敗了,但卻還要因為自己的原因連累了别人那真的讓她這種從不想麻煩别人的人覺得罪該萬死。
在她心喘不過氣,心裡怎麼都放不過自己的時候就聽到了房門被轉動的聲音。心驚了一下,想到可能是展甯,于是就起身穿上拖鞋開門去看。
走到廚房門口就看到穿着展甯穿着毛絨睡衣和拖鞋在關大門,現在十二點過了,她過來肯定就是不放心自己的。
在心裡一直饒不過自己的張玉彎心底登時一股委屈湧上心頭。
于是展甯回頭就看到站在廚房門口,目光楚楚,還帶着微微淚光,嘴角向下壓着,一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模樣。看得她心跟着疼起來,快步走過去,疼惜的雙手把她攬到懷裡。
“怎麼了寶貝。”
原本不喜歡被她叫寶貝的張玉彎,這時卻在她這聲溫柔的寶貝裡有些破防了。所有情緒洶湧上來,像是找到可以寄托宣洩的地方似的。于是她把頭埋在展甯脖子,擡起雙手抱住她的腰,緊緊的貼在她身上,眼淚不受控制的就流了出來。
感受到脖子濕潤的觸感,和緊箍着她的雙手。展甯微微皺眉,心裡跟着更心疼了。這是張玉彎第一次在她面前有這麼直白脆弱的情緒,看來今天的事她真的很在意,也很難受。
展甯松開攬抱她的姿勢,雙手滑到大腿兩側,微微蹲身,一把把她抱起。還在傷心的張玉彎驚了一下,下意識的松開抱住展甯腰的手,為了平衡,抱住她的脖子。任由她就着胯抱的姿勢抱着自己走到沙發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