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還是一如既往地無情。
天道本就視天下萬物如塵埃，除去選定的繼承人外，全都是手中的一枚棋子。
域外天魔之事，她若出手解決，就如同巨人伸手掏螞蟻窩。是能夠捏死螞蟻，卻也搗毀了整個土窩。
因而母親利用小箐，将淩小久這枚人為隐藏起來的棋子公布于世。
對天道母親來說，邪煞之軀，就是一個普通的消耗品，為鏟除她不喜愛的“蟲子”而生的工具。
淩小久既然能夠在凡人大域，以未覺醒的邪煞之軀，在半年的煞氣大災中平安度過，就說明有人掩藏了她的氣息。
線索就藏在小孩兒脖上挂着的，幾近碎裂的玉佩。
小箐不是本世之人，母親不僅不能多加幹預，還隻能給予福利，所以縱為邪煞之軀，也無法充當棋子。
所以，隻好稍微提示利用一番了。
[如此，阿染猜測的沒有錯吧？]她眨了眨眼，卻是已經在停滞的時間裡與天道母親對話過好陣子。
[看來讓你下落凡間曆練，的确是件好事。]
熟悉的女聲在腦海中響起，墨箐神色一怔，她真是不想再聽到這個不靠譜的聲音了。
[哎呀，接錯頻道喽。]
隻留下如此俏皮的話語，天道之音便徹底散去。
[阿染……你……]墨箐瞪了瞪眼，雖然她很想多想，但天道母親搞謎語人這套，她就算要多想也多想不出來啊！
幸好小箐聽不出大多數時候的算計和話中有話，不然真被母親給挑撥到了。顔染微笑着望向她，自家娘子是個隻愛用拳頭講話的暴力狂真是太好了！
“才是最低階的黑氣，就讓我變成這樣……”淩小久隻覺得自己一日時間裡所要消化的事情太多。
仙師不僅僅是會飛、會噴火吐水的靈獸，而是擁有更多強大能力，比想象中要更厲害的人族。
自己擁有特殊體質，依照話語提醒，那些黑氣會源源不斷找上門來，很有可能一次強過一次。
而且最重要的是，會波及白崖城！
她擡頭看了看已經說不出話的郡守姨姨，看向跟着仙師，亦步亦趨而來，滿臉擔憂的老管事和八個姐姐哥哥。
這次是瘋病，鬧得滿城人命搖曳。
下次呢？
不可能每次來這裡的仙師，都像墨仙師這樣心腸好，又有本事。
她看過郡守姨姨書房裡的記錄，知道大部分仙師們不太負責，隻救急不救本。
小孩兒忽然下定了決心，當即下跪磕頭。
“求仙師收下小久為徒！”
如今之計，隻能她自己變強，努力去應對不知何時會再來的黑氣！
“啊？哦——”
“我說這些，可不是讓你來做我與娘子間的電燈泡的。”
顔染伸出手擋住了正要答應下來的墨箐。
已經亂了腦袋的小家主抖了抖手，看向好像露出了狐狸尾巴的顔染。這家夥不是農民嗎？怎麼好像比她想象的要腹黑啊！
“電燈泡？”淩小久懵了，電她知道，燈也曉得，泡……可能是泡沫吧。可合起來，這是個什麼東西，她就不理解了。
現在外州修行者們都管自家徒兒叫電燈泡嗎？
“接下來你可以與我們一同前往别的城池赈災，任務結束後，你再好好考量自己今後究竟想何去何從。”
小孩子還是好哄的，也是好引導的。
雖然淩小久機靈得不像普通的五六歲孩子，但再早熟，也熟不過顔染。
“呃……郡官，仙師大人，以你們的意思是，這白崖城的瘋病已經解決了麼？”
被忽略了很久的三皇子撐着身體，拄着一根長棍，臉色蒼白。
就如郡守所言，她大病初愈，還是需要靜養的狀态。
“是，白崖城上下如今都沒了疫病，隻是還有許多并發症未整治。”墨箐一見自己終于能講幾句話，立刻興沖沖起來，“先别急着解禁，我這裡有一些治療常見病的藥！”
做丹師怎麼也有小幾年了，墨箐除了修煉就是被闵昭钰和時海平拖着去搗鼓各種丹藥，而今也小有成就。
她并不知曉她心中的小有成就，已然是許多丹師終其一生追求都隻得望洋興歎的程度。
修行者可能她沒辦法百分百治療，但凡人嘛！還不是手到擒來！
看來她天生就是做醫生的料！墨箐面上得意起來，幹脆直接把淩小久的事情丢給顔染自己去講。完全是忘了自己上輩子不是人醫，是獸醫。
她則抓着郡守和三皇子，當即跑到診房旁的藥屋裡，取出自己研發的特制藥物。
從未見過有哪個仙師會如此關懷凡人！藥屋中的衆人面面相觑，又盯着桌上一包包小藥丸看了許久。
被當做優秀治療案例的三皇子此時也有些尴尬地點頭。雖然郡守沒告訴她，但她知道，光靠眼前的這些小城醫，如果能治好她，這白崖城也就不必讓仙師走一趟了。
為能夠挽救未來的更多人，墨箐決定先講上一夜的課，等整個侖允郡都恢複了生機，再回來統一授課！
凡得她傳道的學生，每月都必須無償接納至少五位貧困百姓的求醫。
如此一來，沒有修行者駐紮，隻能靠自己的凡人大域，将來百年千年，定然能少許多備受病痛而無力的可憐人。
雖然她不是兩世行醫，卻一直惦記着要盡己所能。
她的心不在天下，隻在眼前和身邊。
眼前之人有自己的眼前，身邊之人有自己的身邊。一觸二，二觸四……隻要每個人都稍微盡一份力，蔓延得越多，便離天下越近。
日光将出時，興高采烈的墨箐哼着歌從藥屋中出來。
與此同時，顔染也帶着困頓不已的淩小久出現。
看來有關這個小孩的事情，阿染已經都說通了。
她點點頭，正要湊過去，就忽然見對方歪着頭笑起來。
“有關淩小久的事情，一共要花費五個願望哦。”
嗯？！你把這虛無缥缈的東西當做貨币了嗎！墨箐瞬間瞪大了眼，嘴裡登時蹦出來一句“你搶劫啊！”
隻見橙色拖把狗搶劫犯攤了攤手:“你也不希望救下來的人沒幾天就又死了吧。”
“你……顔染！你沒人性！”
墨箐本來不想這麼失态的，都是某個無臉怪逼迫的！
一夜間仿佛成長了不少淩小久擡頭看着似乎在玩鬧的兩人，眸光中閃過複雜。
天下敬重崇拜的天道，看待衆生，居然就好像玩具般。不論年紀大小，不論強大弱小，對天道來說，都無所謂。
她原先的命運中，就是會因天魔煞氣而凄慘死去，替世界擋下最深的一道沖擊。
天道所培養的心血，如今卻說可以助她改命。
她信也不信，一點也不重要。
畢竟就連代價，也是墨仙師支付的不是嗎？她無奈地低頭笑了笑，自己才幾歲啊，怎麼就得接受這種殘酷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