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停滞,天地寂靜。
落葉被定格半空,整個蛇居林中的蛇獸匍匐地面,絲毫未動。
直到墨箐開口。
“你知道。”
柳天遊撩過青綠發絲,顯露尖銳蛇瞳,笑得邪氣而張狂。
“我當然知道。”
“你不是墨家人,何必執着于殺我?”
方才仿佛要揚起爪牙沖鋒而出的龍煞此時在柳天遊的手下是如此乖巧,她踩過那具無用的屍身,血色褪去,隻餘滿身亮着神光的蛇鱗。
“你天賦驚人,卻比那個孩子要軟弱得多,單憑自己不可能證道登仙。”
一切的攻擊像被時間法則鎖定,滞留于空中,恍若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沉睡,唯有她們兩人還鮮活地呼吸着。
仍沾着一絲血的纖長手指挑起少年的下巴,強迫這雙倔強的紅棕色眼眸看向自己,要求它的倒影中隻有自己。
妄圖将其占有,霸道地歸屬于自己的念頭源源不斷地從柳天遊的心口噴湧而出。
她笑了。即便是阿姐也逃不過私情凡念,隻是不夠強,才會被眼前的少年迷惑。
似乎許多人想将墨箐收入囊中,但她們太過克制,太過顧忌。
所有人都如此的話,唯有她不同。
她是她的仇敵,終生不可能修為正道,隻有殺與被殺的關系。
“跟随我。”
“我授予你登仙之法,一同逍遙世間,享無邊江山,與天地同壽!”
蛇瞳中目光狂熱,幾乎燃起烈焰,分不清是天遨還是她自己的情意,但那又如何。
她吞吃了阿姐的魂魄,天遨為何不能就是她呢?
秘境光影中神輝熠熠的蛇女輕笑,指腹摩挲過滲出血液的蒼白唇瓣。她沾血,将其塗抹平整,又忽将雙指按入腔中。
她瘋狂地笑着,完全不顧及有一雙手掐住了自己的脖頸,力道緻死!
溫熱的舌觸在指間,尖銳的利爪劃破口腔,泛出令她興奮不已的鐵鏽味。
更讓她無法自拔的,還是那雙眼中絲毫沒有懼意和屈服,一如既往的憎恨、厭惡。
異世來客與當年被她殺死的孩子融為一體,成就了如今這個具有别樣魅力的小少年。
“我不打算等你的回答。”
“你怎能答應?”
“向我跪下的話,你就毫無價值。”
柳天遊的自語癫狂而低沉,雙指從口腔抽離,帶出粘稠帶血的絲線,竟低下頭來如蛇般吐口舔舐。
怒瞪雙眼的墨箐忍受着渾身劇痛,被擠壓于地,擡首低吼着,雙掌牢牢箍着仇敵的脖頸,指甲嵌入血肉,掉落點點紅珠。
從洞天破點化,柳天遊尚未完全成道,此時的她極為虛弱。
否則量她這個融靈境再怎麼有底牌,處于如此接近的距離,一個真正的點化境想殺了她,輕而易舉。
“殺我啊。”
“殺我啊……”
“殺我啊!”
蛇女癡狂大笑着,雙掌撐在地面,體内氣機迸發,浮在空中的血色珍珠都被震蕩,恍然落地,發出玉碎之音。
十二道魂塵從遠處繞了個彎,闖入被龍煞包圍的結界,越過牆孔,像銀光閃爍的針,刺入柳天遊的四肢與頭顱。
咫尺訣的衍生法術竟如此強悍!墨箐來不及做多餘思考,複仇的火焰斥滿了她的腦海,不論被如何輕薄對待,她也隻想将柳天遊置之死地。
細微到似乎沒有任何殺傷力的魂塵被瞬間引爆,蛇女虛弱的新身被炸出十二個血洞,唬吓至極。
“你果然,比我想象的有趣。”
柳天遊察覺到心髒處的劇痛。
有一隻手,抓住了跳動不停的生命之源,幾欲捏碎。
她貪笑,歎笑,最終低下頭在少年的額間落下一吻。
影随龍煞共同散去,時間重新開始轉動,落葉觸地,群蛇奔滑,天地變色。雷火撞上金刃與密林,藤蔓被波浪包圍,層層岩石沉重掉落。
眼前的蛇女如風如塵,須臾間便散去,若不是墨箐起身時清晰察覺到五髒撕裂般的痛楚的話,一切就仿佛隻是深林秘境營造的詭異夢境。
“瘋子。”
墨箐低聲唾罵,不顧疼痛,伸手擦去柳天遊在她額間留下的血迹。
她内視丹田,想要驅逐那一滴純澈的蛇妖靈血,卻在剛觸及之時,虛無的聲音靡靡徹響全身。
“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