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雅,溫柔,謙遜,果決,知人善用……前少主小小年紀,就已經具備成為領袖的種種特質。
幻境中的她與族人們相處融洽,墨華也從未刁難于她,比起如今這個忠實的家臣,更像個充滿孺慕的妹妹。
即便沒有她那些現代知識,前少主也依靠自己的能力,将整個墨家支撐了起來。
她比自己更懂得當一方統領,并未事事親力親為,而是保持着威嚴,以絕對的手段控制住從集市上買來的奴隸,如此上層制約下層。
并不講究萬物平等的她,聰慧地将有限的資源集中培養格外有天賦的幾人,加持她們迅速變強,且積極鼓勵其開枝散葉。
秉持着墨家慣例,她并未收納邊林城的任何家族,隻是左右制約,令其彼此忌憚,保住了齊家的同時,又打擊了其餘三家的氣焰,且未死一人。
面對城主突如其來的攻擊,她平淡應對,靠極高的兵器造詣硬生生擋下且回擊。仗着舊情和賞識,大膽拿走了全部的五個木盒。
靈符宗的試探被她一一打退,仁慈的同時劫掠了宗人身上的寶物,強行偷師,取得恐怖進步後,終于也是踏入了墨家密庫。
在那裡,她接連開啟三道密門,将其中資源盡數傾斜于己身,強行突破,成為徵州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蘊魂階修行者。
出關後依靠如此身份,遊訪八地十門,于小勢力巧舌如簧哄騙門生,于大勢力懇切低頭讨來救兵,能屈能伸,竟這般借刀毀去了靈符宗!
知曉真相後,她反手滅掉龐家全族,扶持出一個傀儡時刻監察城中事務。
到此,她已做到了墨箐時至今日未曾完成的事情。
才是五年時光,墨家不僅先報一仇,且不損兵折将,村落盡是欣欣向榮之貌,人數也不像現在這樣貧瘠。
不知不覺間,第十代族人的數量就超過了其母輩,未來将會是壯大家族的主力軍。
這一年,是顔染來到墨家的那年。
旁觀至此,墨箐捏住了雙拳,卻說不出一句話。
無數尖銳的聲音猶如刺穿腦海般恐怖,攪亂了她的思緒,勾出内心最為黑暗的一面。
依然是取出了契約,要求與之成親。
被稱為變數的是她,被喊做箐箐的是她,與顔染站在一起迎接天道質疑的人……應該是前少主,理應是前少主才對。
自己不過是無恥搶了軀體的冒牌貨,連入住主府的膽子都沒有,生怕某一日她會回來,而“她”隻能脫離,淪為孤魂,又或者回到那個科技發達,卻從不快樂的世界。
墨箐擡起頭,看着熟悉的影子和顔染一同站在祭祀高台之上,寬大的喜服之間仿佛又一條紅線,鎖在兩人身上,寓意永不分離、永不欺騙、永不傷害。
兩道身形彼此倚靠着,是那麼般配,令墨箐都不禁眼澀。
真正的自己是黑發棕眸,總是黑眼圈不斷,被生活磋磨,喪失了鬥志和健康的奔三現代女子。
一生僅有的成就無非是曆年獎學金和那堆資格證書。
努力着擺脫了陰影,才發現自己陷入了最大絕望,可悲又劣等,碌碌辛勞的半生中尋找真相,竟臨關逃竄,弱小而膽怯。
與前少主相比……墨箐遙遙望着她們牽着雙手的親密,不知自己的内心情緒為何如此激烈,仿佛被生生剝奪了血肉,比刀鋒更加銳利,比重錘更加悶重——
原來,這就是她内心真正的恐懼,真正的心魔。
眼睛一閉一睜,她好想逃離這裡。
可眼前光芒離去後,前少主為何還在?
“你……”
墨箐猶豫着開口,對方卻動作迅速,手中現出刀刃,交到了她的手中。
似指導一般,她被捉住了手腕,尖銳頂在模糊身影的心口。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墨箐稍一晃神,就見那墨綠色的長發飄過眼前,紅棕色雙眸中極盡溫柔。
“異世之魂啊,你明知我已逝去,何不取而代之?”
前少主成人時的氣質與她完全不同,帶着些威風,帶着些母親般的意味,還帶着些缱绻和心動。
“殺了我,吞吃我,成為墨家真正的家主。”
蠱惑着,誘惑着,目光似水,幾乎要裹住墨箐的全身。
宛如狐媚的低語,令女子不可抵抗。
刀尖緩緩刺入,有鮮紅的血液淌出。
“不行!”
血腥味刺激着墨箐回過神來,她強硬地拔開匕首,雙手從未如此顫抖過,就連目光也無法專注。
明明,她用這張臉、這個身份,也已經許多年了才對。
“有什麼不好?難道你不稀罕這個身份?”
“你想要什麼,無上的權力?仙人的長生?毀滅衆生的強大?”
“——還是,那個人的愛?”
前少主忽輕蔑地笑起來。
“最後的那個,是最不值當的。”
她挑着眉頭:“但如果你喜歡,所有的一切我都能幫你在這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