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大醉的青年女人持着柄菜刀,剛到家門,就憤恨地一腳踹倒了門口的積木。
目光兇狠地巡視着屋中的一片黑暗,沒有發現任何目标,隻好發瘋一樣砍砸家中的物件。砍到金屬時,虎口發麻,菜刀脫落出去,一直到手掌破皮,仍然不知疼痛,好像怎麼也不洩氣。
她将拳掌打在牆壁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喘着粗氣一步一趔趄地依照本能走上樓,縮在那個居住了近五年的閣樓。
青年女人叫墨箐,是這棟房子原本的繼承人。
在墨箐十二歲那年,父母雙雙車禍而亡,家産被大舅一家侵吞,将她趕到閣樓去,徹底淪為寄人籬下的可憐人。
因為年紀小,不經事,小墨箐在被苛待的同時,又總是能感受到幾分虛僞的溫暖,内心惴惴不安,搖擺不定。
大舅說:“你不能太貪婪,我收留撫養你,你要懂得感恩。”
大舅媽說:“都是你這個掃把星,害得弟妹車禍,要是有點自知之明,就趕緊滾!”
就連他們的兒子,也總是擺出趾高氣揚的模樣,活脫脫一副墨箐欠他的一樣。
隻能吃殘羹剩飯的墨箐振作着精神,努力擺脫内心的迷茫。制定目标,考上了不錯的大學,畢業後在另一個城市做獸醫。
可惜連獸醫也不免遇上醫鬧,被折騰得沒了工作的墨箐消沉了兩周,馬上又找了新工作。刷盤子、收銀員、服務生、清潔工——邊打着工邊考取了會計證書,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被一家小公司錄取,生活慢慢美好起來。
本以為這次終于徹底安定下來,墨箐就意外得知頂頭上司有意逼走她,暗地裡克扣了她不少獎金和假期。還沒等她要沖過去理論,就又聽到上司與大舅的通話。
這才得知,不論是醫鬧還是那之後的倒黴事,統統都是大舅一家背地裡的安排。
她一時氣急,上前狠揍了上司一頓後匆匆離開,回到了這個令她憎恨的、不願再回來的家。
“我跟你們、到底有……有什麼仇!”
墨箐跌跌撞撞地闖進閣樓,這裡早已被改造成雜物間,自己居住過的痕迹再不存在。
就像雙親帶給她的愛,從那場車禍後消散不見那樣,世間再沒有什麼能證明她的母親、她的父親還曾經活過,曾經深愛着女兒。
她想不通,大舅一家為什麼要逼迫自己到這個地步?又痛恨自己的軟弱,哪怕離開了這個家那麼多年,幼時遭受的打壓仍使得如今的她不敢反抗。
就像馬戲團的人将幼象拴在木樁上,任由它怎麼掙紮,等到無力、絕望,喪失了反抗的勇氣。即便幼象長大,擁有了鏟平木樁的力量又如何?它不再敢嘗試挑戰“木樁”的權威了。
憑什麼侵吞了她家财産的人舒舒服服地出門旅遊,而她卻隻能不斷地逃避,多年間不敢回來再看一眼這個家。
她在外時,對所有人展露刺猬般的盾甲,看似堅固銳利,其實一觸即碎。全部陰影和軟弱,來自這個本應屬于她的家。
“連鎖都不換……太小瞧我了吧……”墨箐倒在滿是灰塵的雜物之間,眼神渾濁地從口袋裡取出鑰匙:“殺、我要……我要殺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