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南溪别院?端王殿下打算将裡面的誰接進王府?再有,這跟死去的江詩韻又有何關聯?
無數問題擠滿她的腦子,脹得她頭痛欲裂,整個人都魂不守舍。
薛滿誤以為她是着了涼,回府後道:“你去休息兩日,讓明萱她們服侍我就好。”
明荟喏喏應是,離開時一步三回頭:該告訴小姐她午時偷聽到的那番話嗎?說端王殿下在南溪别院藏了名女子,時不時會去那邊探望,往後更有可能納到身邊伺候……
她昏沉沉地回到卧室,蒙上被子試圖入眠,然而一閉上眼,腦中便浮現昔日小姐哭泣的模樣。
那時的小姐撞破江詩韻跟端王殿下有私情,委屈憤怒極了,一度想趕江詩韻離開薛府。但端王殿下将所有的錯都攬到身上,懇請小姐幫他保護心上人,小姐心軟意活,竟也真的答應下來。于是乎,她白日裡要強顔歡笑,夜裡卻躲在被子裡悄悄地哭。
小姐已被端王殿下狠狠傷過一次,難道還要再來一次?
她想着想着,不知不覺陷入睡眠,夢中呈現的是另一番場景:小姐梳着婦人發髻,面色蒼白地倚在窗邊,凝視着院子默默垂淚。
她順着小姐的視線望去,見秋千架上,端王殿下摟着名窈窕绮麗的女子。兩人合坐在秋千上,背對着她們耳鬓厮磨。
有婢女喊道:“殿下,詩夫人,時辰已到,你們該去宮裡觐見皇後娘娘了……”
畫面一轉,小姐又身處大江河畔,浪在翻滾,江面霧霧蒙蒙。小姐穿着一襲血般刺眼的紅裙,直勾勾地盯住她,凄厲質問:“明荟,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三哥将來會納妾?”
明荟想解釋,奈何聲音被封在喉中,吐不出半個字。她隻能眼睜睜看着小姐縱身一躍,跳入奔騰不息的江水中……
“不,不要!”
明荟大喊一聲,猛然從夢中驚醒。她汗流浃背,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半晌後,急匆匆地穿好衣裳。
她趕到薛滿的卧房前,明萱恰好端着盆子出來,小聲問:“你好些了?”
明荟搖頭,道:“我有要事禀告小姐。”
内室中,薛滿洗漱完畢,坐着由明荷替她拆發飾。
明荟掀開簾子,鼓起勇氣上前,“小姐,奴婢有話想跟您單獨說。”
薛滿看了明荷一眼,後者安靜地帶門離開。
她取下臂钊,握在手心把玩,笑道:“你說吧。”
明荟撲通一聲跪地,“奴婢午時回馬車休息,意外撞見端王殿下的侍衛杜洋與人說話,他們說……”
時間緩緩流逝,明荟跪伏在地,涼意順着膝蓋爬上四肢百骸。她不敢隐瞞,将聽到的對話照實複述,随後猶如犯人一般,戰戰兢兢等待主子的反應。
小姐會勃然大怒?還是崩潰大哭?亦或是……
她設想過許多失控場面,甚至已準備好應對的話語,獨獨沒有想過,小姐會平靜地道:“不是杜洋。”
明荟愕然擡頭,“不,奴婢聽得一清二楚,那人喊得的确是——”
“不是杜洋。”薛滿重複道:“你休息那會,杜洋正在三哥身邊伺候,所以說話的人絕不是他。”
明荟呆住,“是、是嗎?”
“是。”薛滿語氣笃定,“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聽到的興許有岔,但我見到的絕對沒錯。”
明荟開始動搖,“那說話的人是故意誤導奴婢,想通過奴婢的嘴,挑撥您和殿下的感情?”
她越想越覺得有理,重重地磕了兩個響頭,“是奴婢愚鈍,差點誤會了端王殿下,懇請小姐責罰!”
薛滿沒有深究此事,問:“明荟,你覺得三哥待我好嗎?”
“當然好。”
“比起江詩韻呢?”
“她沒有資格跟您比。”明荟眼神輕蔑,道:“奴婢見過殿下和江詩韻相處,是江詩韻做出一副溫柔可人、百依百順的模樣,處處讨好殿下,殿下當時年紀小,難免會被蠱惑。但在您面前,從來都是殿下費心思讨您歡心,待您呵護至極。”
“你說得對。”薛滿輕聲道:“三哥肯定更喜歡我。”
*
玩了一天,薛滿的身體疲乏,但她躺在床上,半宿過去依舊毫無睡意。
她對明荟撒謊了。
白日明荟回去休息的時候,她跟三哥正在樹下摘櫻花。他們摘了好幾籃子櫻花,由明萱和杜晨一路拎着。
是的,那會跟在三哥身邊的人是杜晨,而非杜洋。
他們都是三哥的心腹侍衛,杜洋尤甚。他從小就忠心耿耿,深得三哥信任,這世上最了解三哥的人裡 ,杜洋定逃不出前三。
所以,明荟聽到的那番話究竟是否出自杜洋之口?若不是也就罷了,若是的話……
白日裡的歡愉消失殆盡,薛滿攥緊被子,神思混沌了許久,最終閉上眼,自欺欺人地想:隻要她沒親眼見到,一切便都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