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滿蓦然回神,“三哥?”
“在想什麼?”
“沒。”薛滿笑了下,“坐着無聊,放會空罷了。”
“累了?”
“有點。”
裴長旭貓着身,越過案幾坐到她旁邊,拍拍右肩道:“來。”
薛滿擺手,“不用了,我回去休息會兒便好。”
“離回去還有兩刻鐘。”
“我堅持得——”
不等她說完,裴長旭在她腰間一勾,直接将她攬入懷裡。
薛滿下意識地掙紮,卻聽他道:“阿滿,是我累了,你借我抱一會。”
她遲疑片晌,終歸是心軟,“好。”
車轱辘在青石闆上奔馳,街上人聲嘈雜。車廂内,俊美男子擁着俏麗少女,氣氛溫馨祥和。
薛滿對他的懷抱并不陌生,幼時突逢變故,使她有漫長的一段時間害怕入眠,多虧有三哥不分日夜的陪伴,将她從噩夢的沼澤中拽了回來。
她依戀他,将他視為人生的不可或缺,即便知曉他忘不了江詩韻,仍舍不得放手。
能做他的妻子,做他唯一的愛人就好。
“三哥,你今後會納妾嗎?”她忽然問。
他的回答簡短利落,“不會。”
薛滿彎起唇,思維卻背道而馳。裴唯甯性子直爽,是個藏不住秘密的話簍子。她在離宮前說的那些話絕非偶然,興許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難道三哥他……
疑慮在心底來回盤桓,她閉上眼,強迫自己不許多想。
三哥從未欺騙過她,将來也一定不會。
仿佛是感受到她的不安,裴長旭道:“阿滿,你對我來說很重要。”
隻是重要嗎?
薛滿将臉埋在他的胸膛,想追問又問不出口。悶悶不樂間,鼻子敏銳地捕捉到一絲藥味。
三哥這是病了?
*
春季的天氣忽冷忽熱,一不留神便會着涼。
薛滿擔憂裴長旭的身體,隔了兩日親自下廚,炖了盅茯苓黨參烏雞湯。她守在小廚房一下午,候在火爐旁,邊看話本邊注意火候。
待水汽頂開蓋子,香味四溢後,她用勺子舀出一小碗湯,招手喊來明荟。
“明荟,你來嘗嘗味道。”
明荟輕吹慢飲,咂了咂嘴,豎起大拇指道:“好喝!”
“當真?”
“當然。”明荟認真地道:“不信您可以去問王爺。”
“成,我這便去找三哥。”
薛滿行動力極強,拎着食盒趕往工部找裴長旭,被告知他前腳剛離開衙署。
“他可有說要去何處?”
“端王殿下沒說,方才有人急匆匆地趕來傳信,沒過多久,殿下便跟着離開了。”
薛滿返回端王府等候,足足過去半個時辰,依舊沒有裴長旭的消息。
雞湯已涼,表面浮起白色的油花,再無之前的鮮香誘人。
薛滿隻得倒了它,按捺着失望想:無礙,明天再做一回便是。
與此同時,郊外的南溪别院中,亦有人在談論着端王裴長旭。
這是間精緻典雅的廂房,精緻的雕花床,奢麗的梳妝台,靠窗的位置擺着一張竹制軟榻。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藥味。
婢女敲過門後,端着托盤進來,朝床内側身躺着的女子輕喊:“小姐,您該喝藥了。”
女子掀開被褥,緩慢地坐起身,問:“殿下來了嗎?”
婢女竹香搖頭,“還未。”
女子道:“那便再等等。”
“可大夫叮囑過,藥要趁熱喝……”
“是喝藥重要,還是你主子的未來重要?”
竹香一驚,忙道:“是奴婢考慮不周。”
女子掏出白帕,掩唇輕咳幾聲,如願見到帕子染上點點猩紅。
她露出滿意的笑容,一旁的竹香卻膽戰心驚。
“小姐,奴婢按您說的減少了藥劑分量,但眼看着您的病越來越重,萬一弄巧成拙可怎麼辦?”
“我的身體,我心裡有數。”
女子正是江書韻,她年約十七八,相貌生得極美。鵝蛋臉,柳葉眉,瓊鼻櫻口,氣質如蘭。因常年生病的關系,她幾乎足不出戶,膚色白得發光,配着弱柳扶風般的身形,使人不自覺地心生憐意。
竹香忍不住道:“小姐,這會是白天,端王殿下正忙着,怕是要很晚才來。”
“他幾時來,我便幾時喝藥。”
“那他要是不來呢?”
“他會來。”江書韻輕撫臉頰,意味深長地道:“隻要我有這張臉,他便必須得來。”
畢竟,她與姐姐江詩韻長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