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煜佑一愣，兩秒鐘之後才反應過來，他伸手“粗魯”地開盤燦燦的腦袋，不過并沒有弄亂他的帽子和假發這些僞裝。

尹煜佑佯裝怒意和不滿地看着他說道：“你小子，居然暗諷我這把虧吃得活該！”

他說着又要捶燦燦一拳，燦燦笑着躲開，并擡掌溫柔地接住了他的手，“我可沒有這麼說得這麼難聽，不過我确實是這個意思！”

“诶……你！”尹煜佑瞪起眼睛，眼看就又要“發脾氣”，燦燦連忙轉移走話題，把神色變得正經了一些，“我今天出鏡帽子和假發都戴得很好，還特意壓低了帽檐，别人看不到我的眼睛，脖子的拉鍊也拉起來了。放心吧，雖然隻暴露了身材和真正的聲音，但是隻要不露臉，不熟悉我的人就認不出來。”

尹煜佑聞言，表情也跟着軟了下來，不過他的嘴巴仍然撅着，“切！我還在糾結要不要問呢，結果你自己說出來了。”

他有些恍惚，燦燦解釋的話怎麼有點情侶之間玩招供遊戲的感覺……不過這個家夥當時并不是盲目站出來的，也很好的做了保護措施，他就放心一點了。

“别想這些了。”燦燦輕輕捶了他的肩膀一拳，笑容恢複了輕松和明媚，“今天我玩得很開心，你兄弟人也很好，這才是這次出來最有意義的事情。”

“至于中間發生的那些，都隻不過是小風小浪。”他安慰地拍了拍尹煜佑的肩膀，笑容中含着堅定的相信神色，“以後你要紅，還會遇到更多這樣的事，隻要你的名氣仍然在，就會有源源不斷因為嫉妒或者是為了搶蛋糕這種黑目的而産生的謠言，做好準備吧！”

燦燦眼神裡毫不避諱的信任讓尹煜佑的腦子鬼使神差地偏了航，這個人明明跟自己就不是那麼熟知，卻願意這麼肯定的相信他，為什麼呢？

于是他想起來他剛剛說的那句話，“喜歡兩個人在一起的感覺……”他當時似乎是這麼說的吧，尹煜佑記不清了，不過他後知後覺的發現，這話怎麼那麼暧昧？

然而說這話的主人燦燦已經走進了地鐵站裡，隻留給他一個消瘦單薄又孤獨的黑色背影，像是要走進地獄入口的亡離之人。

尹煜佑再次恍惚了，明明是性格那麼好還長得那麼出色的人，怎麼看起來總是像個遊離于人群之外的鬼魂？他好像，正在被整個世界所排斥。

他突然有種沖動，想要上去抱住他，告訴他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承認他，看得到他，他不是影子和鬼魂，他是人，是自己的好朋友時燦暄。

他也真的這麼做了，隻不過擁抱改成了拍着肩膀，要說出口的話則變成了：“無論如何，你都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的好朋友時燦暄。”

燦燦微微一笑，心漣再次漾開，他收下這句話，也明白他的答案了。不需要問為什麼突然就說這樣的話，因為他知道，他是他的朋友，有他在，自己就仍然真實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不是花瓶，不是美人，也不是科普大頭君，而是“他的朋友”。

這是一個多麼珍貴的身份！

地鐵叮叮叮地駛行，兩個人順利趕上了最後一班，這回車廂裡有座位了，而且人很少，少到空調吹得讓人覺得有些涼，有幾個乘客老人不得不抱住了肚子。

窗外沒有了星星，隧道裡黑漆漆的，将要駛向的是個看不到光的僞地獄，燦燦的心再次沉了下來，眼睛裡的星光也全部沉沒了，他再次變得像個靈魂殘缺不全的機械制偶。

反觀尹煜佑，依然樂颠颠地該玩玩，該笑笑，像個天生樂觀的大缺心眼。

“沒想到，那個像噩夢的一樣的地方居然成了家。”燦燦歎了一口氣，他金色的眼睫垂覆，隻是被僞裝擋着，看不見。尹煜佑暫停住手裡的網課，聞着風向不對，他收起玩樂的心思，臉色帶上了一些嚴肅看着燦燦。

“真的不想承認啊，但是我們要回‘家’了。”他擡起臉，尹煜佑看清了他藏在帽檐下面的眼睛，那雙像天空和海洋的美麗眼睛，現在沉郁得快要蓄滿傷心的眼淚，肆意哭出來了，幾面積蓄着足以遮蔽陽光的重重難過情緒。

“是啊，别看我不在乎，其實我也有同感。”尹煜佑被觸動得深深吸了一口氣，口氣也帶上了難過的起伏，他看了看明亮的地鐵燈光，強行讓自己恢複了一些笑容，并努力将這笑展示給燦燦，試圖趕走他眼裡的烏雲，“但是那個地方才不是家，隻是個加油站罷了，我們會為了走得更遠在加油站裡暫時停留，但絕不會永遠留在裡面，對不對？”

他的笑容讓燦燦無端焦躁的心裡安定下來一些，他呼出一口長氣穩住自己，金色的睫毛閉合成了一把美麗密集的大扇子，再睜開的時候，眼睛裡面已經鮮少能看見那輕微的怯懦和許多彷徨了，“沒錯，但得是一般情況下。”

尹煜佑領會了他的意思，他挑了挑眉，“就算出了意外，現在是人文社會，警察總能發現我們，不管過程如何曲折，但是每一個受冤的人最終都不會曝屍荒野。别忘了，我們生活在更加發達的21世紀。”

燦燦也看向頭頂明亮的燈光，“發達的是人文，而不是人心嗎？我到底，能不能相信一次這已經進步了的人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