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黑泥裡,蓮花真的可以立于淤泥而粒塵不染嗎?在瘟疫窩裡,一個人真的能不染病一直保持健康嗎?在紙醉金迷的妖窟裡,(他們)真的不會丢了良心嗎?
潔身自好,又能堅持多久,良心究竟能不能抵得過金錢的誘惑呢?
三個考核官從大門走出去,身影漸漸遠去,身後的靈魂卻一直留在園區裡。黃昏緊随其後,天空從橘色遞浸成朗星密布的玄。
夏末的夜空依然很美,可是這美麗的星空之下,臭氣盤桓的窩點卻安靜得像一隻瀕死的鳥窩,和星夜形成了朗而詭秘的對比。
處于黑暗之中而不報,身觀罪惡而不發,持臭錢卻依然盡盤己身,他們已經被染上了污泥的顔色,變成了叼着髒錢的妖刁之蟾,良心隻不過是最後的掙紮,是虛僞的半塊面飾,甚至遮不全資本家和其羽翼下的附庸官們醜惡的嘴臉。
燦燦和尹煜佑就在這詭異的鳥窩内散步,好在帝盛留給了他們觀賞星空的權力,還可以出來透口氣,不至于讓靈魂因為寂寞,迷失在這片毒瘴漫臨的窩穴裡。
“燦燦,你的身體好一些了嗎?”尹煜佑問。
燦燦愕然,他剛回來就被尹煜佑拉出來散步了,他并沒有說過自己去醫院的事,這家夥是怎麼知道的?
尹煜佑看穿了他的心思,不輕不重地彈了他一個腦瓜嘣,拉他出來,就是因為擔心他的身體情況,在宿舍裡這麼隐秘的事情不方便說,“我聞到你身上的消毒水味道了,小時候跟着媽媽照顧姥姥和姥爺,沒少聞,這是屬于醫院的氣味。就像常年撥弦的人手指肚上都長着繭,一摸就知道他是幹嘛的。”
“你這味道,一聞就是剛從醫院裡出來,而且還在裡面待了很久。”
“你昨晚急急忙忙出去,覺都不睡,今天又在醫院裡大概待了一天,弄得身上的味道這麼濃,說實話,我有些擔心。”
他微垂着眼睑,平時一直笑着的眼睛裡露出絲絲朵朵陰郁,是擔心,語氣也跟着沉了下來,“你這家夥人這麼好,長得也有點好看,可别出什麼事,有需要幫助的就跟我說,你畢竟也幫了我不少。”
燦燦聽了松下來一口氣,他偷偷吐出從昨晚到現在,在那個人家裡和醫院裡憋悶出來的重重濁氣,心裡頓時感覺輕松了很多。
被喜歡的人就是有這種魔力,他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心意,隻是站在那裡,就能治愈賴黏在你心裡的大部分頑疾竈瘤。
他稍微靠近尹煜佑一步,藍色的眸子裡出現一簇晶瑩亮澤的光,光芒旋擰着,包圍了占了他這雙舉世無雙的寶石粹眸三分之二的尹煜佑。
他問他:“隻是有點好看嗎?!”
燦燦往前探着脖子,臉上少見地帶着俏皮活潑的笑容,聲音也在努力僞裝出來的深沉中含着止不住小騰躍起的歡快波浪。
像一頭為了保護自己金燦燦的羊毛,被迫披上一身凡間黑山羊的髒毛而把自身弄得沉重濁着,現在卻被一朵芬香的小花逗弄得再次笑了出來,并輕翹羊蹄跳起來,露出了一角原本的仙盈身姿,惹人窺得一角便驚覺心浪濤天,腌目盡滌,渾身都跟着金羊露出的燦斐一隅而變輕松了些。
尹煜佑看着燦燦玩笑中帶着認真的眼神,不由得脫口而出:“好看!非常好看,雖然人人都說孔峻熙好看,但我其實不喜歡那種陰暗邪魅的長相,看着感覺心裡也被浸髒了。”
“我還是喜歡太陽一樣的人,就像你這樣。不過你怎麼跟小女孩一樣在意這個,難道終于想通了,打算走顔值路線?”
他的語氣歡快,沒有因為情愫而被溫柔壓彎,燦燦胸膛中卻抑制不住地嘭咚疾跳,他藏在帽子和假發下面的耳朵燒得赤紅發燙,即使尹煜佑最後一句話像盆從寒極取來的冰水,依舊澆不滅他心裡此時被無意勾撥出來的火熱。
他努力睜大眼睛,試圖看清尹煜佑說這話時的神情,但是尹煜佑戴着帽子,現在的天又實在太黑,他看不清他的臉色,也看不清他的耳朵根,隻能通過黑暗裡,那雙勉強算是明亮的眼睛和露出來的些許白牙判斷他似乎是在笑。
燦燦其實不打算把自己的心意告訴尹煜佑,他知道他這是病,跟那些原本就|愛無性别|的浪漫人士不同,他清楚自己是被任東未給折磨狠了,那個殘忍而貪婪的人從内部打垮了他,将他這名驕傲的天使打得稀碎,才讓他被心之病毒折磨得成了現在這樣的——變态。
變态的自己,配不上似朝好陽的尹煜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