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煜佑總感覺自己得搞明白這個問題,下次遇到了大佬就小心地繞着走,不要得罪了,畢竟螳臂之力不可當車。
他扭過頭,看到燦燦還醒着,便伸手戳了戳,悄聲問道:“燦燦,公司的太子爺是誰啊?就是那些活的最滋潤的人,我是說主播裡頭。”
“我今天和任東未聊過了,那貨生活得好苦。你應該認識他,你畢竟是公司裡的小靈通。”
燦燦怔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也被他的小靈通這個說法有趣到了,他溫柔地笑道:“這裡的大部分頭部和中部主播我都認識,任東未也确實認識。”
“你跟他聊過了的話,應該也知道了他們過的其實并不好,每個人的壓力都很大,所以我算是公司裡生活得比較幸福的。”
燦燦說的話很輕松,卻垂下眼睫,眉眼間露出一些苦澀的神情。他來了這裡已經大半年了,按照他的能力,早就應該大紅了,是他在有意遏制自己粉絲數量的增長,因為他一早就發現了,在帝盛這個地方,粉絲太多了其實不是件好事,會反過來束縛得勒死自己,就像現在的任東未一樣。
因為大家都是普通人,沒有天之驕姿,想紅,就得透支相應的代價。沒有代價的代價便是本來平凡到勉強過得去的幸福,和自身僅有的快樂跟健康。對此最直接的證示便是大主播們個人賬戶下面那些一條條負向增長的存款數字,打開來全是一片讓人極其焦慮的赤紅。
這就是奢求擁有與自己不對等東西的代價,哪怕是名譽這種虛浮的玩意,如果本來缽不夠大,你硬要盛,缽便會裂開,甚至會壓壞持缽人的小臂骨。
人要懂得知足,方可獲惜長樂。在帝盛,除非個人背後擁有能壓得過公司的靠山,否則的話,不是五百萬,也不是兩百萬,一百萬粉絲,這個在流量信息充斥着的網絡時代明明不起眼,卻又不是那麼平凡的數字,恰好夠一個小人物活得滋潤一點。
聰明的燦燦深知這一點,從上學的時候起,他就總是暗暗對自己每一次的成績進行控分,不喜歡的幾個老師便會将對應的科目發揮得差上一些,弄得成績不好不壞,便可以少見老師幾面,不至于下課之後總是被喊去對方的辦公室,也不至于被說偏科,因為中遊這一批人往往最是不起眼。
平凡是一個人最好的保護色。
而任東未,他是燦燦最不可能不認識的一個人。他和他私下裡有密切的往來,知道對方活得狼狽不堪,燦燦便經常貼補對方一些錢,餘下的隻勉強存夠自己每個月的生活費。如果沒有他一直以來的幫助,那個人早就不知道随便用什麼方法自盡了,那隻破爛不堪的大風車到現在還能得意地揚着眉毛泡夜店,全憑燦燦的微薪薄助。
但是也正因為如此,時燦暄才被那個大麻煩給死死地纏住了身子,怎麼也甩不脫。
幫助地痞和流氓,尤其是無賴,是一件需要謹慎抉着的事,因為這就像你養蒼蠅,或者是喂蚊子吸血,很可能反噬到自己,因為那些都是魔鬼的爪牙,沾染了罂粟氣息的人不能碰,除非自己足夠強大,不怕邪惡侵擾,反而能夠将之鎮壓清洗。
普世觀點裡有些人是不能救的,但是燦燦這個人卻從來不覺得救人是錯的,在他眼裡但凡是生命,尤其是人,便沒有不能救一說,天使和聖賢也大概如此了吧。
從第一次接觸任東未這條黏糊糊,隻有外表看起來華麗,内裡其實惡心無比的大鱿魚時起,哪怕到後來被纏上,燦燦也從來沒有産生過丁點後悔救了這個人的想法。
救人歸救人,被纏上甩不脫怪自己沒有甩開對方的本領,燦燦無知覺的做着聖者,一邊救人一邊檢讨自己。在他眼裡,救了無賴卻被這個無賴纏上,這不是順連緻密的一件事,不包含一點前因後果,是幾乎完全不相幹的兩件事。
但是這種廣義的善良需要付出的相應代價便是,之後的被糾纏和索要,讓燦燦心裡的陽光正在一點點被侵蝕掉。
天使因為拯救凡生而被迫蒙塵,因為凡人貪婪肮髒的雙手扒着這唯一願意親臨塵間救濟世人的光明和救贖不放開。
天使不能久駐于人間,羽毛亦因為染了厚重的污色寄托而飛不起來,所以那一雙雙肮髒腥臭的手正在化成鎖鍊,讓柔弱潔淨的天使慢慢墜入地獄。
天使的泯滅,最為可惜,連雲朵都會為之哭泣。現在,人間終于出現了能短暫讓他駐留的理由,其實尹煜佑才是燦燦的騎士。
這騎士,到底能不能留住心髒可愛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