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撞了撞尹煜佑的肩膀,“但是既然正式成為了一條社會魚,就要有身為社會魚的覺悟,不然就會被這片大海淘汰。”
他眯了眯眼睛,随即眼神又恢複了明朗清澈,隻是藍藍的眸色中似乎含着一些深意在裡面,“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不努力,魚也是會被淹死的?”
尹煜佑的困意泡泡啵一聲崩破,他疑惑地挑起眉,好奇的腦子讓眸子恢複了幾分清明,“哦?魚也會被淹死嗎?”
燦燦笑着移開視線,但是尹煜佑看不見的那半邊耳朵卻悄悄紅了一片。
有時候尹煜佑覺得這個好看的人面熱心冷,不好接近,但這是他還不懂,那些看似疏離的舉動,其實隻是燦燦害羞了,就這麼簡單,可惜尹大帥哥是個木頭腦袋。
“魚懶得動腮,不就會被淹死嗎?還有一種可能,到一定了深度之後,魚也會因為适應不了水壓,沒有辦法呼吸被自然淹死,就像很多平原人上了高原缺氧不舒服,在森林裡醉氧不舒服一樣。”
他意有所指,尹煜佑不是傻子,聽出來了燦燦藏在科普當中的告誡。他神色變溫柔,手還是忍不住伸過去摸了摸燦燦的腦袋,“放心吧,賺夠還爸爸債的錢我就收手,剩下三年随便應付應付就過去了。”
他收回手,平靜地看着園區裡那些黑暗無光的角落,聲音卻很堅定:“危險的地方我是不會去的,燦燦,我很惜命,我還想活着。世界這麼好,地球的顔色這麼缤紛,萬物這麼有趣,我沒有看夠。”
燦燦扶了扶根本不需要扶的書包帶子,他跟着尹煜佑一道看向那些黑暗的地方,垂在身側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煜佑,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隻有君子才方能得個始終。”
尹煜佑張了張嘴,有些驚訝他身側突如其來的舉動,但是順着燦燦的視線看過去,他又明白了,這個家夥是在用身體語言告訴自己:再可怕的地方,我都願意跟你一起邁進去,我的朋友。
他輕輕甩開燦燦的手,不等他反應,就一把攬住他薄薄的肩膀,“知道了,我的朋友!”
黑夜很長,園區也被黑夜侵蝕,混沌彌漫,但是尹煜佑燦爛的笑容映亮了燦燦被混沌觊觎着,随時要被侵蝕掉的那顆,潔白而脆弱的心髒。
他的笑容驅散了他心裡纏着的陰霾。
這就是朋友的作用。
尹煜佑自己也不明白,他運氣很好,又似乎不好,具體體現在,總是能遇到烏七八糟的爛事,卻又總能在泥石流一樣的生活裡撿到夾雜在其中的,一顆又一顆,珍珠般圓潤、雪白、珍貴的朋友。
哪怕萬物皆有瑕,但是他們被世俗鄙棄的“天真和傻”,卻是無暇至寶。他覺得,這些珍寶不僅好看,質地還堅硬,是能像铠甲一樣護着他走完這一生的存在。
他必須要珍惜。
回到宿舍,簡單的半小時洗漱後躺下,這個時候寝室裡還有很多忙着囤庫存的人,環境依舊很嘈雜,敲鍵盤和鼠标的啪啪聲不斷響起,還有唱歌的和錄伴眠讀物的,錄吃播和解壓視頻的……對于住長了的人來說,這些都是最好的安眠伴奏樂。
尹煜佑卻被吵得壓根睡不着,燦燦排着隊下去洗漱了,他一個人躺在鋪上翻來覆去,即使習慣了大學宿舍裡的那仨兒子軍訓式的打鼾和打遊戲咆哮加外放,還有跟女朋友寶貝寶寶的連麥,也習慣不了一點幾十個人不留隙地吵,簡直像是住在了一片森林裡。
或者說他感覺自己睡在了沒有隔闆的工作間,又像睡在了菜市場。
旁邊還有個大神在調試燈光,好幾盞大燈一齊開着,照得他有種睡在了童話裡那種月亮上的感覺,又像睡在了一盞碩大的,開着的聚光燈上,還有點像是躺在太陽神殿裡,正被阿波羅拷問着。
之前幾天白班夜班的主播分開上工,一撥人起床,另一撥人就準備往下躺,因為有脾氣沖的一些人管着,所以不管哪波人該睡覺的時候都有幾個“土匪”在地上拿着棍子巡邏,因此也沒人敢發出太大的動靜,怕挨打。
尹煜佑就借由大哥們的福蔭睡得還算香,早上什麼時候吵起來了,五花八門的鬧鐘聲響起來了,跟鬧鐘店裡的鬧鐘都在競相推銷自己似的,那就證明他該起床了,因為他最近的直播暫時被排在了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