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斯一湊過來，他就聞到了那股清淡的花香。像是雨後的世界，又像是暗夜的絮語，安東尼奧沒有聞過這個味道，卻覺得它與菲利克斯那樣般配。

安東尼奧也用過菲利克斯的洗漱品，卻沒有同樣的味道。所以他知道，迷蟲的是菲利克斯的氣味。

氣味，是一種謎語，讓不知謎底的蟲永遠為它着迷。

現在，他在菲利克斯睡着之後，終于把這個味道聞了個夠。

*

四個小時後，安東尼奧破舊的飛艇終于抵達了桂南星的港口。

安東尼奧叫醒睡得迷糊的菲利克斯，他讓安東尼奧辦理飛艇寄存手續，等會兒有酒店接機。菲利克斯下飛艇的背影都洋溢着久違的快樂，方才發生的一切都泯滅無痕。

安東尼奧斂去了眼中的神色，跟在了菲利克斯的身後。

辦好寄存手續後，菲利克斯叫來接機的蟲，他們提着兩蟲的行李，恭恭敬敬請這兩位客蟲上車。

整個車身都是類似單面玻璃的材質，坐在車内可以完整地看到整個城市的風貌。

地面上有各種自動駕駛的車輛，路面除了行蟲，還有不少仿生蟲和仿生寵物，像是科幻電影裡的模樣。

菲利克斯也看到那個，很嫌棄的模樣，“在所有的潮流中，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原始仿生外觀了，調低它們的靈活度，給他們加上笨重的原始機械外觀，怎麼會好看嘛。”

原來這樣遍地走的仿生生物，不是先進的科幻電影，而是複古潮流。

地面的建築風格已經與記憶中完全不同。

車輛行駛中，一片陰影忽然籠罩了下來。安東尼奧擡頭，天空之上漂浮着巨大的建築，像是一座宮殿。在那片建築與地面之間，懸着一個巨大的發光的球體，給地面的蟲帶來光。

接引蟲員看到安東尼奧的視線，有些不好意思又歆羨地解釋：“我們桂南星的整體經濟水平不算高，隻有星球首富能住在雲端。據說他其中一間房子，可以俯瞰整個星球的景色。”

車輛已經經過了那段陰影，安東尼奧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建築群。

身旁，菲利克斯還在懶洋洋地打呵欠。

安東尼奧的腦海裡産生了一個念頭，雲上宮殿才是菲利克斯該居住的地方。他希望菲利克斯能住在那樣的地方。隻是不知道這份禮物會是由自己送出嗎？

*

下午，安東尼奧拒絕了菲利克斯的一起按摩泡澡護理翅膀的邀請，他要去拜訪生産壓縮機的廠家。

廢紙回收處理之後，必須壓縮成固定的方塊才能長途運輸，這個機器可不是他自己能随便弄出來的。安東尼奧拜訪了三家廠商，基本每台機器的價格都在二十萬左右，這對于現在的安東尼奧來說無疑是個難題。

他現在渾身上下隻剩下幾千聯邦币，就算談下了森森的業務，付了定金，也不夠這個錢。

這幾家公司都在很遠的地方，回城的車班次時間太長，安東尼奧就沿着馬路散步。

看得出來，這裡和城區完全不同，應該比較落後，不管是建築還是路邊半死不活的景觀綠植，都呈現出一種萎靡的姿态。路上有幾個雌蟲經過時，看到了安東尼奧，便伸出翅膀，對着安東尼奧做出挑豆的姿态。

安東尼奧對那些形态各異的翅膀沒有什麼遐思，反倒是有些苦惱。他知道自己來到蟲族之後，對于自己的翅膀就非常好奇，但不知為什麼，他試了幾次也無法自己釋放翅膀，去星網上查詢，說是有些雄蟲天生如此，隻會在很少的時候被動打開。

這個“很少的時候”，基本是指雄蟲因為雌蟲晴動的時候了。

想到那個月夜，自己見到的兩對翅膀，安東尼奧難免覺得可惜，當時沒有多看幾眼。他記得菲利克斯的翅膀是有一些像蜻蜓的，透明的白翅上流動着五彩斑斓的色澤，漂亮極了。

也不知道再騙一騙菲利克斯這個笨蛋，他會不會主動展開翅膀來誘惑自己。

他對着那幾個雌蟲的翅膀出着神，那幾個先挑豆的雌蟲反倒是紅着臉走了。

遠遠地，班車來了，安東尼奧剛準備上車，就聽到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安東尼奧還沒回頭，身後的蟲已經撞開他，一隻腳沖進了車裡。

不過這個年輕蟲還沒來得及完全上車，就被一蟲從身後抓住了紅色的頭發，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年輕蟲痛苦地哼了一聲，被趕來的蟲踩在了脖子上。

班車的司機迅速關上了車門，一腳油門逃離了這案發現場。

安東尼奧看着遠去的班車，深呼吸。下一趟班車在兩個小時後，如果選擇打飛艇回城的話，至少需要七百聯邦币。

他要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