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備搖到高空時丁茂雙手死死扒拉着欄杆,驚聲大吼。梁樹本來剛坐上去挺怕,暈了會,适應了緩和了些。途中一直伴着丁茂尿褲子般的吼叫,聽着讓人忍不住樂。
丁茂又叫了會,像是累了,緩了口氣,想湊梁樹近點,剛轉頭磕欄杆上了,幸好欄杆軟和:“梁少,今晚上你家通宵去呗。”
“什麼。”梁樹沒聽清楚,剛吼完大擺錘又搖到了最高點。
“我說,今天,上你家,通宵。”丁茂振得臉紅脖子粗。
梁樹剛張口,一陣劇烈的眩暈抓住了他的腦子猛地搖晃,怕自己直接吐出來,趕緊閉緊了嘴。
“怎麼不搭理人呢。”丁茂沒事人似的接着大吼。
梁樹實在受不了,朝上擡腦袋,深吸了一口氣:“聽不見啊,别說了——我要吐了。”
下來的時候丁茂字正腔圓地來了個“爽”,精神抖擻地拉着梁樹走。後者低着頭擡着眼,用一種近乎扭曲地姿勢,踉跄着找最近的垃圾桶。
三步一小垃圾桶,五步一大垃圾桶,全圍在大擺錘旁邊。大擺錘設計得不怎麼樣,垃圾桶的擺放倒設計得挺好。
摸到垃圾桶的一瞬間,繃着的一股勁瞬間松動,扒拉着桶邊緣埋頭就吐。
胃裡一直酸到喉嚨管,舌頭後面又酸又苦。
這一通吐,早飯白吃了。
梁樹接過旁邊徐奕遞過來的礦泉水,灌了兩口漱漱口,吐垃圾桶裡:“丁子,我這輩子再上一次大擺錘,我就是你孫子。”
丁茂手動忽略前半句:“诶,爺爺在此。”
嘴裡清爽了些,瓶裡的水也見了底。
梁樹将就着剩下的睡擦了把嘴,空瓶子擰了一把扔桶裡。
丁茂見他緩得差不多,拍了下他的背:“怎麼着,今晚上你家通宵。”
“不行,我那有别人。”梁樹想到賀山,趕緊擺手。
宿舍裡四個人湊一起鬧起來沒個度,保不齊四五點才睡覺。鬧騰起來聲音說大也不大,但保不齊會影響到一門之隔的睡覺的人。
賀山晚上四五點才睡,早上七點就得起來幹活。
人類不能,至少也不應該進化到這個程度。
“誰啊,你對象?”王許林來勁了。
梁樹剛吐完,沒太多力氣,不然指定踹他一腳:“去去去,哪來的對象。租客。”
“哎喲,你不是說不租嗎。還想坑我來着,”王許林拉長調子斜眼看他,“租客男的女的?别跟我們整房東愛上我那一套啊。”
“男的,”梁樹反應過來,敲了王許林一下,“誰坑你了。工業風多帶勁,不租你虧大發了。”
王許林沒擋住:“你不是怕麻煩嘛。”
梁樹想了想:“那人省事兒。白天出去幹活,就晚上回來睡一覺,平時估計碰不了幾次面。”
“你租金多少啊。”徐奕插了一嘴。
“四百一個月。”梁樹沒藏着掖着。
梁樹自己也知道這價格低了。要換做别人,看見這房子這個價,指不定能聯想出一部靈異電視劇。
但看見賀山那張臉,自己再多喊高一分錢都渾身不自在。
昨天拐人回來的時候,賀山就輕飄飄拎了個蛇皮袋,裡面是全部家當。袋子上印着xx糧食,不知道從哪薅來的。
走的時候沒舍得,把攢了很久的塑料袋也一塊裝上。
按理說照他的工資,養活自己不成問題,日子完全不用過得這麼緊巴。要麼就把錢存起來了,要麼就是因為有些錢不得不花。
一般不得不花錢的,就是家裡有個病人。
“想什麼呢,叫你半天聽不見。”丁茂撞了下梁樹,差點沒把他咽下去的又給撞吐出來。
“頭暈眼花耳鳴惡心,工傷醫療費你給我報銷啊。”梁樹打着精神回了一句,思緒還停在剛才的猜測上。
二十六還單着,起早貪黑地幹活,四百塊租一個月的房子就那條件。
看他那樣,平時也沒什麼娛樂消費。
“唉。”梁樹自己都沒注意輕歎了一口氣。
其他幾人沒聽見,吵嚷着中午去吃什麼。旁邊一對花車開過,梁樹被徐奕拉開了點,讓出了路。
周圍小孩兒興奮得直叫。梁樹看了眼,上面的人偶沒幾個認識的。
興緻缺缺掏出手機看了眼,沒誰發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