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那麼快,但我上午根據這幾個月送回來的情報估算了下這段時間的生産損失,發現我這兩歲精打細算省下來的資源還不夠填這幾個月造成的損失。”
五郎抱住圖南安慰道:“節哀。”
“我不想節哀。”圖南問:“你說我殺了強梁,皇可會原諒我?”
箕就算了,不論誰殺了強梁,箕都會抱以十二分感謝。
五郎道:“....七父也就罷了,太不當人,但強梁素有賢名,知道他身世的人也很同情他,大家不會再像上次一樣同情你,隻會覺得你太過分。且可一不可再,連殺兩名王嗣,大母再愛你也容不得你。”
圖南灌起第二壺菊花茶。“我受不了。”
五郎建議道:“你忍忍,待來日成為陸君,莫說殺他,殺他全家都可以。”
反正強梁是王嗣,卻非皇族,折丹活着,他這個王嗣才有地位,折丹死了,他的王嗣身份什麼都不是。
将第二壺菊花茶飲盡,圖南道:“所以說,我不适合官場。”
五郎沒接這個話茬,抱着圖南說起棠在海裡養魚的趣事轉移圖南的注意力,哄圖南開心。
然圖南第二天便再次上火。
最近幾年都在西風漂流帶任職的羅堰來了帝都。
圖南對合作多年的好友道:“若是想讓我幫忙為他求情就算了,我現在非常想一刀砍了他。”
羅堰疑惑的看着圖南。
圖南将自己昨日估算的草稿給羅堰看。
羅堰不解的看完:“....圖南你的關注點永遠這麼與衆不同。”
正經人誰會去算這個?
好吧,圖南不是正經人,确定圖南不可能幫忙,羅堰隻能告辭。
圖南道:“我勸你不要摻和這事,不為你自己,也為你與他的孩子。”
羅堰疑惑的看向圖南。
圖南解釋道:“箕未必知道強梁的子嗣情況,但你要是在這段時間上蹿下跳,箕很難看不到你們,你要用自己的孩子們冒險嗎?”
羅堰沉默良久,問圖南:“待他回來,若他無法活下來,我可以見他一面嗎?”
隻是見一面,不是大事,圖南點頭。
天鶴于八月中旬押送強梁回到帝都,關押于廷尉府大牢裡等待處置結果。
對于如何處置強梁,朝堂頗為安靜,雖然很同情強梁,但折丹已經有兩個孩子造反,康回造反,康回沒死,但與她利益捆綁的貴族、官吏被撕的族譜加起來能堆滿半座屋子,強梁不是嗣君,而是沒有皇族身份的嗣君,波及範圍倒不至于康回那麼恐怖,但也不會少,再怎樣也是王嗣,往來無白丁。
最重要的是,人再怎樣也是海皇親子,這種情況下,做臣子求不求情都不合适。
臣子說什麼都不合适,嗣君卻不然。
海陸大朝會上,圖南面無表情的看着嗣君屏翳開口為強梁求情。
私有制社會裡,一碗水端平的諸子均分繼承制有一個緻命的問題,隻要生得孩子多,不論多大的家業都會風流雲散。
不想讓家業風流雲散,就必須将大部分甚至全部的财産交給一個孩子,其它孩子喝湯或湯都沒得喝,但被放棄的孩子也是親生的,家主能接受被自己放棄的孩子窮困潦倒,但不能接受他們死,遂給繼承财産的孩子洗腦,長兄如父,長姐如母,你做為老大,得像父母一樣照後面的弟妹——當然,曆史證明,啥洗腦都不能讓人心甘情願的從身上割肉喂别人,嫌棄手足貪得無厭而殺死手足者比比皆是。
嗣君做為王嗣中地位最尊者,手足犯了錯,自然要做出表态,落井下石是絕對不行的,那會讓在任的君王擔心:你對手足如此沒有手足情,我很擔心自己死後你會不會将你的兄弟姐妹送下來陪我。
隻能開口,也隻能求情,表達出自己愛惜手足之情的态度。
至于手足做了什麼,不論是殺人放火奸/淫擄掠還是私藏甲兵,亦或造反,沒有什麼是手足情不能原諒的。
五郎小聲對圖南道:“阿父這嗣君幹得真不容易。”
圖南看向五郎。
五郎道:“阿父對這個兄長的态度一直是無視。”
也不止屏翳,箕這一脈的王嗣們對強梁的态度很統一:敬而遠之。
都一個母親生的,欺辱強梁無異于在折丹那裡給自己找麻煩,與強梁交好,且不說親爹怎麼想,隻說鹑火之死箕是最大受益者就足以讓腦子達到及格線的王嗣們保持清醒。
圖南看向王座上。
折丹顯然很清楚鹑火與箕兩系王嗣的關系,毫無看到自己的孩子們如此有手足情的欣慰之情,臉上劃過一抹膩煩,都不等嗣君屏翳說完便擡手讓嗣君屏翳退下。
“夠了,退下。”
嗣君屏翳二話不說退回原位。
折丹懶得再看底下人折騰,一錘定音道:“王嗣強梁造反一事,依法處置。”
公卿們默默交流視線,夠狠。
依法處置,那不就是死全家?
但羅堰沒結婚,私生子不在連坐範圍,不算折丹自己,全家就他一個吧?
敲定對王嗣強梁的處置,折丹繼續道:“餘決定增添一條皇室法。”
公卿百官愣了下,旋即打起精神,眼神卻不由往圖南身上瞟。
上次修改皇室法才過去多久,這麼快又準備對皇室開刀嗎?
折丹一字一頓道:“海皇海後,嗣君可再婚,但再婚前,海皇需殺死與先海後所出子嗣,海後需殺死與先海皇所出子嗣,嗣君需殺死與陸君所出子嗣,若不符合這一條,則再婚的婚姻不合法,若有違者,天下共擊之。”
圖南同情的看着折丹。
在大宗伯将此事記錄下來後,折丹立刻宣布退朝,起身離去。
朝會結束時皇與後先離開,臣再從大門離開。
折丹與箕起身離開時,圖南揉了揉腿,站了起來,等兩人進去後殿,公卿百官也可以走了,然,正揉着腿,忽聽前方驚呼。
“陛下!”
“折丹!”
“大母!”
“阿母!”
“禦醫!快叫禦醫!”
圖南站直身體望去,發現折丹的身體倒在箕懷裡,當是她突然倒下,在她身邊的箕接住了她,才沒讓她摔地上。
圖南三步做一步,跳到折丹身邊。
箕正在掐折丹人中。
圖南抓起折丹的手診脈,和自己之前吐血一樣,都是情緒太激烈所緻,不同的是,自己是氣的,折丹是氣加悲傷。
本來不嚴重,但折丹身體征戰四方,身體裡積累的沉珂太多,平時又案牍勞形操勞過渡,多種因素相加以至于暈厥。
要說有病,沒有,要說沒病,身體也确實有問題。
圖南阖眼,再睜開時,悲傷與擔心的情緒盡數消失,露出放松的表情:“陛下無大礙,隻是一時傷心過度,平時多休息,多注意保養身體便無礙。”
公卿百官聞言紛紛松了口氣。
箕見衆人冷靜下來,便讓湧過來的公卿百官都退下,自己抱着折丹去後殿休息。
折丹在一個時辰後清醒過來,箕趕緊打開一蠱溫度适中的雞湯喂她。
“吃點東西恢複一下。”
折丹沒胃口吃東西,但也知道自己的身體,即便不想吃也強迫自己配合的吃,就算要死,她也要将自己制造的爛攤子收拾幹淨再死。
箕一邊喂雞湯一邊道:“強梁的事其實還可以再商量一二,不是非要殺他,都已饒康回不死....”也不差再饒一個造反的王嗣。
“他必須死,我為海國未來權力更疊埋下的隐患已經夠多,不能再多了....”折丹神情哀傷。“也許我當初該聽騰蛇的,既然決定殺死鹑火,便該連強梁一同殺死,但他是我的第一個魚崽,我看着他從魚卵中孵出,看着他長大。”
折丹安慰道:“往前看,不要回頭。”
折丹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