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魚海邑太靠近南冰洋，遠不如文鳐島繁華，但永安侯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舒心，決定長期定居，專門讓人将自己的皮影戲台搬了過來，每天給浮城的雇工們表演皮影戲。
雖然賺不到幾個錢，但永安侯每日都孜孜不倦，隻要捧場的人多，她就開心。
如是半載都沒厭倦。
圖南卻不同，癱了半年，看完了帶來的藏書，她便癱不下去了，忍不住找點事做。
“這是什麼？”
永安侯好奇的看着圖南近些日子刻在木牍上的圖案。
“這是磨坊，陸地上負責将小麥磨成粉的地方。”
永安侯仔細摸了摸圖案，無語道：“雖然我不能在陸地上行走，但我對磨坊并非一無所知。”
磨坊是長這個樣子嗎？
圖南解釋道：“這是水力風力兩用磨坊。”
“我從未見過誰家風力磨坊的風扇這麼大，更未見過誰家水力磨坊底部有如此多輪頁。”
“你現在見到了，我正在開創先河。”
“就算你開創先河也得考慮别人能不能用。”
“能用，但隻能在海裡用。”
永安侯思考片刻，倏然擡頭看向海面。
隔着百丈海水，什麼都看不到，但看不到不妨礙永安侯想起南魚海邑的地理特色。
這地方不僅毗鄰南冰洋，還是西風漂流帶，啥都不大，就風大，又因為南半球的陸地都偏北，除了長洲南部，西風漂流帶沒有任何大塊陸地，因而強勁風力推動下，西風漂流帶的海水也是這顆星球上最湍急的。
“你想利用西風漂流帶的風力和水力磨麥？創意不錯，但西風漂流帶風高浪急，誰會跑這裡來磨麥？總不能靠浮城吧？浮城雖有數千人，但無法大規模烹饪熟食，雖然他們不喜歡頓頓生魚脍，但比起不煮的麥粉，他們怕是甯願頓頓魚脍。”
陸地生物從石器時代起就吃魚脍，後來不吃隻是因為有更好的選擇了，如今要吃也吃得下去，但沒煮過的麥粉？
怎麼吃？
誰吃得下去？
圖南笑道：“若是一家一戶的量，自然是陸地上找個磨坊更方便，但大規模呢？數以萬計之人吃的麥粉呢？”
“但西風漂流帶風高浪急。”
“風高浪急也意味着航速快。”圖南振振有詞道。“不說别的，就說長洲，它的南端一路延伸到南極，正好截斷西風漂流帶，因此乘坐海船，從長洲東部港口出發，借西風漂流跑到長洲西部，雖然需要繞星球一圈，耗費的時間卻比陸路更短。”
某種意義上，長人也是生猛，西風漂流帶都能利用起來并開辟出航線。
圖南繼續道：“我記得溫帶地區的長人是吃麥食的，我們完全可以與長人合作，賺這筆錢。就算不行，大不了聯絡鲸船，拉來足夠的麥，磨成粉後再賣給北邊龍伯犀渠國，它們離我們很近，也喜歡吃麥食。而且北邊同樣屬于龍伯族群的大人之市是南半球數一數二的交通樞紐，我們可以通過它将麥粉售賣的更遠。”
永安侯想了想，指出一個最要命的問題：“麥子磨成粉後能保存多久？”
海運成本低是真低，但費時也是真費時。
圖南語塞，好一會才道：“大不了我們隻做長洲南部與龍伯犀渠國的生意，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何況這倆還不是蚊子腿。而且海上磨坊若能成功，說不定會有人研究如何增加麥粉保存時間，讓麥粉能賣到更遠的地方。浮城圈養魚群現在被魚瘟搞得要死要活的，肉眼可見的未來都不可能賺錢，不血本無歸就不錯了，還是得另外開源補貼浮城養魚。”
而與西風漂流帶的風力水力比起來，陸地磨坊動力都差太遠了，隻要能成功，利潤就很大。
永安侯道：“需要我借錢給你研究嗎？”
圖南眼睛蹭的晶亮。“你願意借錢就太好了，最好多借點。”
搞發明創造太費錢了，尤其是在南魚海邑這種遠離陸地的地方，一切海洋不産的東西都貴得離譜。
永安侯推開圖南湊近的大臉。“最多借你五十萬錢，多一錢都不行。”
圖南驚為天人。“你還挺有錢，侯爵的俸祿有這麼多嗎？”
“皇逢年過節都會給我很多錢帛賞賜，我的情況你也知道，我不需要社交，這些錢便都攢了下來。”
“那多借點。”
“做夢。”
圖南歎了口氣。“罷，五十萬錢就五十萬錢。”
永安侯道：“利息就一分吧？”
圖南不可思異，捂着心口道：“咱倆關系這麼好，你還要利息？”
永安侯理直氣壯道：“關系越好，錢越要算清楚。”
圖南道：“半分，一分太高了。”
永安侯想了想，點頭：“也行。”
圖南：“....”突然感覺自己砍價砍輕了。
永安侯忽問：“對了，這些日子，六郎可有聯系你？”
“什麼六郎？哦，你是說五郎？有啊，那家夥也不知道多閑，每天給我寫一封信。”圖南一臉無奈，得虧是書信，不是面對面，不然她懷疑那條魚能給她上演水漫金山。
永安侯好奇的問：“你真的打算就這麼斷了？”
圖南回答：“怎麼可能，那麼漂亮的臉，真讓我狠下心，對我太殘忍了，我打算等以後他結婚了就跟他複合。”
永安侯：“....”你倆可以不這麼卧龍鳳雛的。
有充裕的金錢支持，又在設計之初就留出了擴建的餘地，圖南以最快的速度擴建浮城的面積，在擴建的那部分浮城結構上修建起一座風力水力兩用磨坊，再将最近的大人之市買來的半船麥子放進石磨裡。
西風吹動風車葉片，巨大的葉片緩緩轉動，越轉越快，帶動七組磨盤，磨盤源源不斷吐出磨碎的麥粉與麸糠。
“可以，我成功了。”圖南激動的抱住永安侯。“南魚海邑要發财了。”
永安侯示意圖南冷靜。“還有水力沒試。”
“哦哦。”
圖南趕緊冷靜下來，将磨坊的動力結構從風力切換成水力。
好消息，海水的動力也能拉動磨坊。
壞消息，西風漂流帶的海水是真急，磨盤轉得太快，沒一會就散架了。
圖南從散架的一堆結構中翻出最開始出問題的結構，一根彎折的木頭，愁道：“木材質量不行。”
永安侯道：“那就換更好的木材。”
圖南的表情更苦了。“這已經用的優質紅木，平時是用來造龍骨的，換更好的木材，成本就得翻倍。”
永安侯道：“可磨坊成功，不論多少成本你都能賺回來。”
以為麥飯很好吃嗎？
隻是脫了一層麸皮，并未磨碎，而是直接煮熟粒食的麥飯，隻有最底層無法吃飽飯的氓庶才會吃，其它氓庶，但凡有一點選擇，都不會吃麥飯。
原因無它，拿這種飯當主食，壽命肉眼可見的打對折。
“是哦，但我還是肉疼。”圖南懊惱道。“浮城養魚的成本跟無底洞似的，現在又添一項大支出，我突然有點後悔了。”
南魚海邑的賬要是不能填上，這次可沒有一個小玉心甘情願給她擦屁股，不論未來誰接手，都會因為賬目恨死她。
永安侯道：“往好處想想，比起錢，還是命更重要。”
可别忘了你手上王子星紀的命。
你的才華決定折丹是否對你生殺心，又幾時對你生出殺心。
圖南：“....該死的王子星紀，死了都陰魂不散。”
圖南本就糟糕的心情在一日後更加糟糕。
海後有诏至南魚海邑，讓南魚擴建浮城，魚群圈養規模可以先不增，但鹹魚與魚幹的制造必須增加，數量是翻倍。并且讓圖南教長洋與南冰洋其它沒有陸地的海邑也制造浮城，但不進行魚群圈養，隻是種植海帶海藻，以及讓各海邑可以捕獲魚群後可以就地加工，省去運輸到陸地再加工途中的損耗。
圖南疑惑不已。“發生什麼事了？怎麼突然這麼大張旗鼓的增産？”
浮城雖然可行，但現在還一大堆隐患沒解決，将技術不夠成熟的東西大規模推廣，是不是太急了？
使者回答：“生洲龍伯貊國附庸魚國發現一名先知，雨師與我們又要打起來了。”
圖南無語。
這可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之前幾個回合不論是對海國還是對雨師都夠嗆，她還以為這次中場休息起碼會維持兩三年呢。
戰争被迫提前，也難怪浮城的技術還不夠成熟也要推廣。
就算技術不成熟，也得先推廣，能增加一點口糧是一點，不然海國就得大規模餓死人了。
但海國做出這樣的準備，也能看出，不論是海國還是雨師都對那位先知勢在必得，戰争注定慘烈，希望先知不會落下什麼心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