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無視圖南後半段的感慨。“也是因為這一段曆史,陸君遺址嚴格控制貨币發行數量,錢賤物貴還是其次,陸地上的族群聯合起來給自己整大活才要命。畢竟給使用信用貨币的海國整大活與使用金屬貨币的上古人族王朝整大活,成本完全不同。”
圍獵上古人族王朝,還需要諸族自掏腰包,用自家的銅鑄造錢币,圍獵海國就不需要了,隻需要一點一點的攢錢,再在合适的時機大買特買一番,然後就可以坐等吃席。
魚崽若有所思:“不增發貨币就會錢荒,增發貨币又可能遞給陸地生物對付我們的刀,這豈不是死結?”
五郎痛苦點頭。
圖南道:“那倒也不是。”
魚崽與五郎齊齊看向圖南:“有什麼辦法?”
圖南答:“破壞諸族的關系,不讓諸族再達成聯盟,隻要不是陸地集體圍獵海國,那麼拿出的貝錢再多,造成的錢賤物貴都不會讓海國迅速陷入混亂,有補救的時間。再就是,滅掉陸地上的國家,增加貝錢的可控流通範圍。”
魚崽道:“可陸地上的國家沒那麼容易對付吧?不然海國早已打回陸地,不會等到如今。”
五郎道:“确實沒那麼容易,海皇平定海洋後,曾試圖打回陸地,但每次她出兵,陸地上都會迅速達成反海國同盟,戰争最終會演變成海國以一國對抗整個陸地。一而再再而三的铩羽而歸,海皇便放棄了,專心治理海國的民生,撫平戰争的傷痕,隻偶爾蠶食一兩塊邊邊角角的地方,比如長白雲島。”
魚崽不解:“十洲七洋如此遼闊,陸地生物又不會遊泳,怎麼能迅速達成反海國同盟?”
圖南道:“陸地生物不會遊泳,但陸地生物中有一部分會飛,比如羽人比如龍族。”
魚崽聞言忍不住歎了口氣。“做海皇真難。”
五郎摸了摸魚崽的腦袋。“我們家棠這麼聰慧,隻要肯學,未來可期。”
圖南看了眼五郎:“你想讓她未來成為海後?”
五郎愣了下,旋即點頭。“成為海國的統治者不好嗎?”
圖南道:“也不是不好,但也得看她自己願不願意,棠若是不願意,強迫她坐上去,她也不會開心。咱們又不是陸地貧困人家,魚崽自己不成器,未來便可能衣食無着,以她的爵位,未來再差也不會餓死。既如此,未來做什麼,順其心意即可。”
五郎愣住。
我是不是錯了?
我想給最好的,但那是魚崽想要的嗎?
我不想成為南河與屏翳那樣的父母,但我如今所作所為真的不是在從另一個角度複刻他們嗎?
五郎低頭看魚崽。“棠,你想成為海國的統治者嗎?”
棠想了想,答:“我也不知自己想不想,但我也沒什麼想做的事。”
五郎認真道:“那若未來有一日棠不想了,一定要告訴阿父,比起棠成為海國的最高統治者,阿父更希望棠平安喜樂,做自己想做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反正他與圖南還年輕,就算棠不想,他也可以圖南繼續生,隻要生得足夠多,總能生出一個既有天賦又想做海皇的崽。
棠點頭。“嗯。”
看着父女倆膩歪,圖南笑了笑,低頭繼續批公文。
這次的公文是種植荼樹與菌類。
必須減少氓庶的損失,但她也拿雨季沒轍,既然無法節流,那就開源。
羽人來到長洲北部時也帶來了蜜樹與荼樹。
蜜樹做為喬木,不挑地形,不論是平原還是山地都能生長,就是對氣候和土壤有點挑,更适應溫帶與寒帶的土壤,但問題不大,土壤肥瘦可以通過肥水控制,而氣候....羽人啥都不多,就是時間多,千年下來,愣是培育出可以在熱帶生長的蜜樹。
荼樹是灌木,但它也可以在陰涼的山坡上生長,反正羽人培育出了能在長洲北部生長的荼樹。
種植蜜樹,可以在糧食出問題時做為補充。
種植荼樹與菌類,可以在煙草出問題時做為補充——荼樹長在山坡上,不容易被淹死,菌類可以室内立體培養架上培育,隻要将房子建得足夠高,便不需要擔心水患。
忙碌中,時間奔流至雨季結束。
圖南拿到了雨季結束後的第一份邸報。
圖南嘀咕:“海皇與海後誕下王女,大赦天下,除不赦之罪,皆赦免。這倆感情不錯呀,這都第十個魚崽了吧。”
棠看着圖南。“海皇與海後感情不錯,不好嗎?”
圖南答:“很好呀,起碼不用擔心他倆跟禺虢與弇茲那般鬥起來。”
“那你剛才的表情怎麼怪怪的?”
“我隻是佩服他們倆而已。”
隔着那麼深的血海深仇,居然還能這麼恩愛,倆都是奇人——就算兩人當初是為了政治考量而聯姻,不摻雜感情,純粹是為了繼承人而造魚崽,圖南也佩服倆人婚後的魚崽數量。
圖南将邸報遞給棠。“來,給阿母念一念。”
棠接過邸報一條一條念了起來。
海國國内沒什麼大事,重心都放在收拾錢貴物賤的問題上。
國外闆塊倒是有不少有意思的新聞。
雨師國國中有大宗物資調動,疑似要對外發動戰争——小規模戰争還好,大規模戰争,數十萬人吃馬嚼,需要調動的物資太多,根本瞞不住——因此雨師國的鄰居們都有點緊張。
但最勁爆的新聞當屬兕國。
兕國發行了一種大面額的新錢——一種用建木的木材制作的木錢,一枚當五十兕國銅锱。
湊夠一百萬錢的木錢,可以找朱厭君治病,不論是缺胳膊少腿還是先天後天的疾病,隻要你被送到祂面前時還沒死透,保證給你搶救回來。
當然,一百萬錢是門檻,最終治療結束需要多少醫藥費,視你的病情決定,反正不會低于一百萬錢。
顯然,這錢就是為了宰大戶肥羊而發行。
但因為綁定的錨太特别,即便大戶知道這是為了宰自己,也架不住自己隻有一條命,不得不配合被宰。
你可以不相信朱厭君的人品道德,但你不可以懷疑她的醫術。
但是——
圖南驚歎道:“這是在薅朱厭君羊毛吧?現任兕伯真猛,她也不怕朱厭君殺了她。”
雖然兕伯是兕國的最高統治者,但朱厭君宰過的兕伯也不下兩位數。
五郎想了想,道:“她也沒許諾,最後一定是朱厭君治療吧?”
圖南看向五郎。
五郎道:“來一個就讓朱厭君治療,那朱厭君可能會殺了她,所以我若是她,我一定會将全世界最好的醫者們彙聚起來,讓醫者們彼此交流增進醫術,即便醫者們對錢财不感興趣,也可以許諾讓他們圍觀朱厭君治病。再讓醫者先治療拿着木錢來求醫的病人,能治好,還是收木錢,理由可以是,這些醫者都是朱厭君的弟子,他們代表朱厭君治療病患。治不好,那就隻能讓朱厭君出馬,但這部分病患應該不會太多,隻要将病患的數量控制住,便不會惹朱厭君不快。”
圖南恍然,贊道:“這倒是個方案,也不知道兕伯是如何想出來的,羊毛薅得恰當好處,又能緩解錢荒問題,一舉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