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麼還要花那麼多錢在筆墨紙硯上?”
圖南更無奈。“我有個情人,他太黏人了,他出差或探親時,我一天不給他寫信,他就要不開心。”
見過圖南當初腳踩六條船的翻車事迹,玉華一點都不想了解圖南的感情生活,不外乎美人美人美人。
玉華擺手道:“行了,你在帝都這段時間我管你飯。”
圖南搖頭。“這不好吧。”
“你我是朋友,這點飯錢不算....”
“你這期間破産了怎麼辦?”
玉華:“....你不能盼我點好的?”
“但光我知道的,你破産就六七次了。”
“那我東山再起六七次了,餓不着你。”
圖南想了想。“吃你幾頓還行,天天吃還是算了,還是一家蹭一天吧,不傷感情。”
“你不是要參加會議嗎?一天換一家蹭飯,也需要耗費時間和精力打招呼?輸了怎麼辦?”
圖南猶豫了下。“那就蹭你的飯吧,但我有言在先,若超過一個月,我給你錢。”
“不用....”
“咱倆是朋友,錢要不分清楚傷感情,我當初在學校收你錢就沒免過一次。”
玉華:“....行。”對你太大方是我犯賤。
有了穩定的落腳處,圖南開始積極為辯論做準備,除了看書,還去了解了從各地趕來參加會議的人,了解各方對這場辯論的态度。
雖然會議還沒開始,但辯論已經提前開始了,所有階層的人在食肆在酒肆在街頭參與讨論。
陸地底層氓庶大多懵逼海國還有這麼一條法律。
倒不是法盲,而是鲛人沒腿,能上岸的是少數,也是精英,大多在文鳐島生活,文鳐島是帝都直轄的地方,在這裡搞事,就算是鲛人也會被重拳出擊。
帝都權貴雲集,同時彙聚十洲七洋所有種族,每個種族都有自己的文化與三觀認知,治安稍微差點,權貴們都可能親身投入大逃殺。
而其它的陸地疆域,幾乎見不到鲛人,沒經曆過自然不太了解這條法律。
比起底層氓庶陸地生物,中層官吏——上層官吏都在海皇海後那裡挂了号,死一個都會引起海皇海後注意——與高門的陸地生物反倒對這條法律比較清楚,做為精英,他們的生活中不可避免與鲛人接觸,體驗到雖然自己被殺了,但兇手擁有合法殺人的權力,自己死了也白死。
凡是直接間接接觸過這條法律的陸地生物都激烈贊同廢了這條法律,沒直接間接接觸過,但這次被科普了的陸地生物或反正自己遇不到無所謂,或以防萬一支持廢除這條法律,反對的倒沒幾個人,畢竟大部分人不賤,而少數反對的人,圖南隻能理解為海國幾千萬陸地生物,沒幾個腦殘不現實。
比起陸地生物,鲛人内部的意見比較複雜。
反對派說的理由很多,但總結一下就是:海國是鲛人的海國,不是陸地生物的海國以及若鲛人殺了陸地生物要殺人償命,豈有此理,我們是征服者,憑什麼與被征服者平等?
支持派人數最少,動機有兩個,一個是出于同理心,另一個則是這條法律的存在容易導緻惡性競争,誠然,海國陸地官吏必須保持一定的鲛人比例,但也不能什麼亂七八糟的鲛人也湊合,惡性競争上位的鲛人真的會好好治理地方?把地方給治理得叛亂了,誰來收拾爛攤子?我啊。更别提非官吏但能上岸的鲛人利用這條法律威脅陸地官吏服從自己,陸地官吏是從還是不從?命隻有一條,該不會以為這些陸地官吏個個都有甯死不屈的骨氣吧?
中立派,也是占據人口最多的一派:無所謂,跟我沒關系。
從态度就不難判斷,反對派與支持派都是能上岸的少數鲛人,中立派是上不了岸,吃不到這條法律紅利的多數鲛人——雖然陸地生物也會因為商貿而出海,但海國法律明确規定,不論什麼人,襲擊向海國繳了關稅的船隻都是重罪,視商船損失決定是牢底坐穿還是死刑,根本不談人命。
花了半個月時間對自己的對手們做足了解,時間走到星曆四月初一,圖南鬥志高昂的騎着借的馬去參加會議。
與會者多達兩千餘人,與會者有公卿有地方高官有地方舉薦的賢良,不少人沒見過這麼大的場合,不由怯場,好一會才根據各自的态度找到隊伍入座。
人坐得差不多後,坐在大殿最上方的折丹看向箕。
雖然箕的權力被海皇侵蝕、被陸君分潤不少,但畢竟是海後,按照規矩,陸地上的事皆由海後做主。
箕宣布道:“會議開始。”
圖南第一個從茵席上跳起走到中間。
同情心動搖不了法律,唯有利益動人心。
圖南重申了一遍自己說的上書内容,與上書不同的是,這一次圖南重點介紹自己搞的鲛人醫者政策,尤其是,這些醫者有編制,不出所料的看到水池裡的中立派鲛人與會者們停下了打哈欠,神色專注起來。
沒人喜歡服徭役,不論是陸地上還是海裡。
服徭役很累的,更别提陸地上服徭役是每年服幾個月,海裡卻是一口氣服幾年徭役,結束時人都麻了。
如果沒有辦法也就算了,比如古妖族群,連議長都要定期服役,所有人隻能認命。但海國沒那麼離譜,皇族、官吏、官醫可以不服役。
為了不服役,海裡都卷成麻花了,但海裡的編制就那麼多,不可能讓每條魚都得到編制。
為此許多鲛人勤練武技或術法,争取卷上岸,去陸地上搶編制,但能化出雙腿上岸的魚幾千裡挑一,大部分魚還是隻能在海裡卷,卷輸了就去服役。
若是不化出雙腿也能上岸得到編制,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嗎?
——圖南沒提這些魚上了岸會被放在魚缸裡擡着走,且宿舍空間逼厭(水庫空間注定不能與海洋比),先把眼前這關過了,其它問題以後再打補丁,隻要能殺人償命,她就不信自己這些族人能輕賤生命。旁人的命一錢不值,自己的命總值錢吧?人會因為别人的命一錢不值而殺人玩玩,但在殺人後自己也要死的基礎上,正常人都會在想殺個人玩玩時三思,就算有類人生物能做到别人的命和自己的命都不值錢,那算她倒黴,她認栽。
動心的不止中立派,反對派也有人露出遲疑之色。
俗話說得好,瘟魔一來,不論高低貴賤大家一起見閻王——當然,官員可以在疫病剛露頭時跑,但會被海皇與海後判處死刑,并連坐全家。
海國重商,隻要是靠海的郡縣,都有港口,區别是多與少,大與小。
往來于十洲七洋的船隻帶來滾滾财富也帶來不同地區的病毒,便利的交通又讓疫病傳播更方便,光是最近百年,海國境内十幾二十年一場大疫,每次收割人命少則數十多則數百萬,而這隻是大疫,不包括每年都有的小疫。
所有人都知道大疫是怎麼個情況,但不可能放棄财富,便隻能努力投入醫療,可培養一名良醫需要十幾二十年。
海裡還好,都是長生種,培養出來後可以使用很多年,而陸地上,壽命限制了大部分醫者資源的使用壽命。
沒有足夠的醫療人員就沒法做到高标準的防疫,不能做到高标準的防疫就隻能不定期被瘟魔毒打。
雖然長生種壽命遠勝短生種,但造物主有一點很公平,不論長生種還是短生種都隻一條命(無啟例外),且越老越怕死的人性不僅存在于短生種,也存在于大部分長生種。
圖南的演講太過絕殺,反對派愣了良久才有人出列提出異議。
無法化出雙腿的鲛人任陸地官醫,開哪門子玩笑?
根本無法走路的醫者怎麼上門看醫者?
圖南不以為然。“誰規定病患病了必須醫者出診?你平時看到的醫館就是這樣?有沒有想過?你看到的病患全是大戶,就沒有窮的,非大戶的人家小病自己山間低頭找點藥對付,大病放棄治療,根本不上醫館。這類病患也是人口占比最多的,人都窮成這樣了,又如何會在意醫者能否出診?為什麼不能規定病患想看病,必須去醫館找醫者,醫者不出診?當然,考慮到一些人可能是急病,救治不急時,送來的路上就死了,但這好辦,醫館裡可以有一兩個陸地醫者,在這種情況下出門急救,但要額外收費。”
反對派:“你都說人很窮,小病自己找藥對付,大病放棄治療,根本不會去醫館,安排更多醫者有什麼用?你莫不是以為增加醫者編制不需要花錢?”
官醫有編制,有編制除了免徭役還要發俸祿,懂不懂?
海國财政什麼情況你難道一無所知?
滿足軍費開支後就不剩多少了。
圖南看了眼反對票的绶帶與印玺等級:“你也是郡守,你治下的人窮得看不起病是你無能,你無能是你的事,莫要轉移話題。”
“這不是轉移話題,而是就事論事,不論多麼漂亮的樓閣都必須建立在土地上,沒有土地隻是空中樓閣。大部分人口沒有看病意識,是我無能,難道你就不無能?”
圖南笑答:“雖然在下做官是做一天僧侶撞一天鐘,但比起你,在下不無能。”
要不是這回搞出的殺人案提醒她這條坑爹法律存在,按着她原本的打算,未來五年,至少一半人口能慢慢培養起看病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