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子殼中提取纖維搓成的繩子按照一定距離鋪設在海中,無數海帶在椰繩上生長,層層疊疊。
看到廣袤的海帶田,五郎感慨道:“我記得你當初寫給皇的策論便是如何通過控制椰繩之間的空間,多層種植海帶,增加陽光的利用率,我原本還想着你如何會研究海帶種植,原來如此。”
“我很小的時候就給阿母打下手,對海帶種植最熟,寫其它的不确定把握如何,便選了自己最擅長的海帶種植做為策論核心。”圖南一邊說一邊揪了一根海帶。“要不要嘗嘗?這片海域的海帶味道甚為鮮美。”
五郎接過海帶咬了一口,旋即呸了出來。“不好吃。”
“怎麼可能。”圖南也咬了一口,鮮、滑。“味道挺好的。”
五郎道:“都沒熟。”
“這是海上,你要吃熟的....”圖南四顧,很快找到想找的東西。“那邊有一座海上食鋪,我們去那吃海帶湯。”
海上是海國的陸地生物為鲛人開設的食鋪,開設在海船上,在海上烹饪食物售賣給鲛人,食材都是海上現撈的,現撈現加工。
來都來了,除了海帶湯,圖南也點起别的食物,點到一半赤楓遊了過來。
“我的心肝寶貝來了怎麼都不提前與我說一聲?”忙完趕來的赤楓熱情的抱住圖南。“想死你了。”
圖南的熱情回抱赤楓。“阿母,三十載不見,我也想死你了。”
“你還知道三十載不見啊,若非不時有書信遞來,我都要以為你死陸地上了。”
“我也想每天見你,但陸地和這裡隔太遠....”
“别,知不知道什麼叫遠香近臭?每天都見咱倆就該相看兩厭了,相看兩厭還是輕的,伺候你讀書才是最受罪的。”
“那怎麼是受罪,分明是你自己不學無術,我想教你還不肯學。”
“我是你母,哪有崽教母親讀書的?而且還是教數學,數學那東西不會就是不會。”
“達者為師,不分齒序輩分,數學也沒什麼不會就是不會,不會就多刷題,做多了自然會。”
一番嬉笑打鬧後赤楓留意到一臉羨慕的看着自己與圖南的少年。“好美的美魚,這是你的情人?”
疑問句卻是陳述語氣,知女莫若母,圖南身邊的美貌異性不是現任就是前任。
“對,這是五郎,我的情人。”圖南介紹道。“五郎,這是我母親,是不是很美?天生地上最美的大美人。”
五郎點頭如搗蒜。“母親是我見過最美的母親,我真羨慕圖南,隻恨不能與她換一換....還是罷了,這麼好的母親,我舍不得圖南沒有。”
赤楓顯然很受用五郎的吹捧。“小家夥嘴真甜,今天我做東,掌櫃,将你們的招牌菜都來一份,讓你們的掌勺拿出最好的水平招待我家七娘、五郎。”
雖然說着遠香近臭,但幾十年難得見到崽,赤楓還是很開心的招待了倆人,本地好吃好玩的全都吃了一遍,送别時依依不舍。
赤楓頗為遺憾的道:“可惜天氣還不夠冷,不然還可以帶你們去滑雪,圖南幼時可喜歡滑雪了。”
圖南擺手道:“沒事,等以後我們再休沐,或者我辭職時再來找阿母你一起滑雪。”
赤楓點頭。“對了,你們去看過你父了嗎?”
“還沒,他一直在南浩瀚洋那邊,可能要等辭職後才能去探望他。”
赤楓聞言歡喜道:“那太好了,我要寫信去向他炫耀。”
圖南:“....你倆不是和平分手嗎?”
“對啊,和平分手,不然我寫信炫耀什麼?”
不是很理解你倆的腦回路,但兩個長輩高興,圖南也隻能尊重。
離開雲南海城的歸途圖南對五郎道:“沒看出來你還挺會哄人的,将我阿母哄得心花怒放。”
“我說的都是實話,我确實很羨慕你有這樣疼愛你的母親。”
圖南看向五郎的胳膊。“很疼嗎?”
五郎愣了下。“什麼?”
圖南抱住五郎。“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我好好珍惜你,對你不好的,統統抛棄掉,隻保留愛你的。”
五郎怔愣的抱住圖南,輕聲道:“嗯。”
*
“這些錢真不能伸手。”孫靈痛苦的看着孫田曹。“阿父,新縣長一看就是想幹出一番成績的人,修路的這些錢,我們但凡敢拿,輕則丢職,重則锒铛入獄。”
“怎麼可能,從古至今,任何工程哪有不分潤油水的?若要計較,她還能收拾所有人嗎?法不責衆。”
“不行。”孫靈堅決道。“别人我管不着,但我負責的這部分,誰都不能伸手。”
“縣長回來了!”
父女倆聞言隻得暫時放下争執,先去接圖南。
圖南進門并未理會衆人的迎接排場。“都該幹嘛幹嘛去,别杵這當木樁,還有,我不在這幾日得到賬冊一個時辰内送來,我要查賬。”
一個時辰太短,沒法做出一套假賬,最佳做法是走水,但圖南就在官署,而官署太小,就算走水了,以圖南的腳程也能在發展成大火前趕到火場。
不論衆人心情如何,圖南都在一個時辰内收到了賬冊。
毫無懸念的,賬冊對不上。
看得出這些人很努力的做假賬,但窮鄉僻壤做假賬水平也低,更不幸的是查賬的是無聊時拿算圓周率打發時間的圖南。
圖南一邊看一邊捋,愣是通過假賬将真賬還原了七八成,剩下兩三成還原不了倒不是做賬水平太高,而是做假賬水平太低,完全是閉着眼瞎寫,别人半真半假,這部分卻是充分發揮天馬行空的想像力。
捋順了假賬,圖南并未發作,而是寫起名冊,一份是撈了的名單,一份是沒撈的名單。
“咦,女吏居然隻有三分之一撈了,而且,大多出身胥吏,少數出身尋常氓隸的女吏居然沒撈,是自制力?不對,應該是底氣,她們什麼底氣都沒有,能成為吏也是靠着我,不敢做任何可能讓我不高興的事。而出身吏目、豪族的女吏,不知道撈的時候是自己的意思還是家庭的意思,畢竟從男吏撈了的比例來看,這地方的男吏應該撈成習慣了,在家中女眷成為吏目後,利用自己家主的身份勒令女眷不是可能,是必然。
“之前的城主....罷了,大概也能理解他的想法,這麼多胥吏雜吏都要發錢,太麻煩了,還不如讓他們去壓榨民脂民膏。何況除了小部分受上位者賞識而成為吏目,大部分胥吏、雜吏能當上吏要麼是家傳,要麼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前者培養子弟也花錢,後者除了培養子弟的錢财還有額外的開銷,都得想辦法回本,想遏制這種風氣需要的可不止花錢。”
“可現在收拾爛攤子的還是我。”
圖南暴躁抓頭。
“啊啊啊!為什麼我感覺自己從上任到現在都在跟那個與我分屬不同勢力的家夥擦屁股?”
太過暴躁,圖南看向自己的胳膊,摘下臂钏觀摩臂钏上的魚紋美人,還是美人賞心悅目,情緒都穩定下來了。
穩定了情緒,圖南繼續填名冊,填好後也沒發作,而是等了兩日。
兩日後,來自帝都的空降吏們到來。
有了足夠人手,圖南第一件事便是裁人。
撈油水的名冊,以及自己沒撈但家中女眷撈了的男吏,集體卷鋪蓋回家——前提是雙倍補上撈的油水,若不補償就先去監獄報道。
大刀闊斧下,三分之一的胥吏、雜吏被裁,即便有來自帝都的空降吏補充,也仍有大量編制空缺。
圖南大手一揮,雜吏中這段時間沒撈油水的女吏補上胥吏的位置,總算将胥吏編制填滿,但雜吏不夠了,而望雲縣本地也實在薅不出更多能寫會算的人才,但圖南也不想将就。
思來想去圖南自己編了一套試卷,題目都很簡單,隻要懂一百以内的加減乘除與基本的讀寫能力就能答滿分。
編好了試卷,圖南帶着試卷去了趟中雲島與東雲島。
感謝海國的官序淘汰制,中雲島與東雲島雖然沒多少大才,土地面積加起來也不足西雲島三分之一,遑論人口,但識字率很高。
高識字率下,即便兩島總人口不如西雲島,圖南就不信區區幾百個吏目人才都卷不出來。
她要求又不高,能寫會算就成。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第一天,圖南一條魚都撈上來,以至于下午時無聊到去同稚童玩拔河打發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