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顼無法理解。“能選出楚舒,可見長老們在雨師國需要變法這方面是有共識的。”
盡管雨師國的首席選拔規則在曆代長老的努力下不斷往離譜方向發展,但有一點始終沒變:雖然不能保證選出來的首席一定是最優秀的,但它一定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龍神道:“你可知變法的本質?”
顼答:“上層吃得太多,影響到了底層的生存,需要讓它們吐出一部分,維持國家這個組織的延續。”
龍神笑。“錯,變法是上層與底層分食中層。”
顼一臉懵逼。“此話怎講?”
龍神道:“簡單粗暴點形容,一個國家有三種人,一種是生産者,生産糧食這種最基礎的資源,一種是半生産者,生産非糧食類的次級資源,一種是食利者,不事生産但靠食前兩者的利益而生存。所有人都得吃飯,要維持基本的生存,也就是吃飽需要消耗一點資源,但維持不同階層的生活需要消耗的資源則不同。維持食利者的生活需要消耗五百點基礎資源,維持半生産者的基本生活需要消耗十點基礎資源,生産者最少,隻需消耗一點基礎資源,但一名生産者一歲平均生産十點資源。”
“雨師國原本最良好的狀态是,食利者千人,依附于食利者為食利者提供服務的半生産者萬人,生産者百萬人。食利者拿走生産者生産的九點資源,吃飽之後還有剩餘的獎勵一部分生産者與生産者,令生産者轉化為半生産者,半生産者轉化為食利者,而無法轉化的生産者也能靠剩下的那一點資源吃飽。但人是會繁衍的,食利者每生一個崽,便需要多增加五百點的基礎資源消耗,半生産者亦然,每生一個崽便需要多增加十點基礎資源消耗。”
顼若有所思。“計/劃生育。”
十洲七洋所有國家都鼓勵生育,唯獨雨師國特别,堅定不移的計/劃生育者。
每個人隻能生兩個崽,隻有危險的死亡率很高但又對社會很重要必須不斷有人口投入的職業(比如消防、金銀銅鐵媒礦的礦工),以及願意去地廣人稀的偏遠地區開荒的人可以生三個。
搞出這個政策的是一位人族首席,那家夥用龍族與人族增長速度的對比說服了龍族與人族長老通過控制生育的政策——龍族長老被人族的繁衍能力吓到,人族長老被數據正在加速的人地矛盾吓到。
雨師國官民隻能生兩個崽,如果多了,若你是官吏,恭喜,你可以提前退休回家,把官位給後來者了,對了,别忘了準時繳口賦,第三個幼崽的人頭稅是加倍的喲,一年加一倍。
若是民,倒不必卷鋪蓋回家,但口賦一樣得多交。
别想着繳不起錢就把幼崽養死,第三個幼崽若是死了,不管是意外死還是故意弄死的,父母都得一起死。
還有生多胞胎的,雙胞胎也就算了,考慮到這年頭确實存在雙胞胎的孕育,就不追究你究竟是真雙胞胎還是假雙胞胎,隻一點,第一胎是雙胞胎的父母不能再生第二胎——政策修改,允許生三個時另當别論——但僅限于雙胞胎。
這年頭的醫療水平,胎生物種的雙胞胎還能保母子平安,三胞胎四胞胎五胞胎之類就算了,母子俱亡的概率高達九成,剩下一成是剖開母體的肚子取出胎兒,母體是死定了。
超過兩個的多胞胎,你可以生,但隻要死了一個,不論怎麼死的,父母都得一起死。
反正控制生育本質上是為了控制人口,扼殺本來會出生的胎兒是殺,殺已出生且長大的大人是殺,殺誰不是殺?
能當長老的都沒道德潔癖,人口增長速度控制住就行,具體殺哪些人不是重點。
“計劃生育隻能通過控制食利者與半生産者的生育減緩這個過程,但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因為生産者仍舊會轉化為半生産者,半生産者也會轉化為食利者。”龍神道。“食利者與半生産者的人口越來越多,需要消耗的資源也越來越多,該怎麼辦?”
顼:“....盤剝更多資源?”
“對,所以原本生産者生産十點基礎資源,能剩下一點,吃不好,但吃得飽。随着進一步的盤剝,生産者剩下的資源開始降到一點以下,0.9、0.8、0.7、0.6,最後到0.5,到0.5之前,生産者會餓死,但餓死的過程會長,因此生産者會忍耐,因為覺得自己還活得下去....生産者對活着的标準真低。等生産者忍不下去想造反時,身體也因為長久的饑餓失去了造反的力氣。而到0.5後,餓死的結局從遙遠的遙遠變成了目之所及,生産者自然要趁着這會還有力氣趕緊造反,戰死好過餓死,而且臨死前還能通過燒殺劫掠吃幾頓飽的,不論怎麼算都賺。”
顼:“國家的治理者不是傻子。”
“嗯,的确,都不是傻子,所以會有棄車保帥的變法。不能讓生産者的基礎資源降到0.5,但也不能割自己的肉,遂聯合生産者一起吃半生産者。養了那麼久的羊,到宰殺吃肉的時候了,既能增加自己碗裡的肉,又能安撫生産者,一舉兩得。再加上半生産者數量減少也會導緻食利者的基數萎縮,食利者會内部淘汰一部分食利者,令其下沉為半生産者,補充半生産者基數的同時也減少食利者群體的消耗。開源節流雙管齊下,變法會帶來國力的回升,但半生産者與下沉的食利者數量終究有限,總有吃完的一日,當半生産者的血肉吃完,又會回到原來。隻是這次沒了半生産者在中間做緩沖并吸引生産者的仇恨,生産者與食利者的戰争也将全面爆發,要麼同歸于盡,要麼生産者幹掉肥胖的食利者。”
“算一算,從立國到如今,雨師國平均百歲一變法,變法的同時還會對外擴張,但千載過去,雨師國還能往哪裡擴張?生洲大地上的小國基本不存,再擴張便隻能從羽國、拘纓、海國或者元洲那邊選一個,他們有哪個是雨師國能低成本吃下的對像?即便硬吃下,需要付出的成本也是如今的雨師國承受不起的高昂。”
龍神最終總結道:“不論變法成功與否,最遲百歲,雨師國必亡。”
顼并不懷疑龍神的預言。“沒有辦法嗎?”
“沒有。”
“為何?”
“這是私有制的必然,你也别想着倒回當初方丈島時期,時間無法倒流,文明演化無法回頭,而且若能保持方丈島時期财産公有模式,你們當初建立雨師國時也不會向人族做出妥協,承認私有财産的合法性。”
顼苦笑。“一步錯,步步錯。”
“但不妥協,雨師國根本建立不起來,隻是龍族人口實在太少,與人族雜處,難免如一滴水彙入海洋般被同化。”龍神唏噓不已。
*
句芒城,造紙作坊。
獻疑惑的問一口氣定下一千刀紙的圖南。“你買這麼多紙做什麼?”
“雨師國的紙是諸國中最便宜的,既然有機會路過,自然要多買點。”
“你的多買點是一萬刀,紙鋪進貨都不如你。”
圖南一臉我也很無奈。“我要去出仕,也不知道會是哪裡,當地紙價如何,若是高,我得花多少錢?隻能一口氣買足未來十歲要用的紙,反正當地紙再便宜也不可能比在雨師國買便宜,何況我還直接找造紙作坊下單,紙鋪這道中間商的錢都省了。”
“你十歲要消耗一萬刀紙?”
“我十歲最多消耗五百刀紙,剩下的我準備賣了,海國的紙價比雨師國貴。”
圖南一邊說一邊打開一隻箱子,箱子裡是滿滿當當的金币。
感謝雨師國賭場的慷慨,一賠三百,圖南的資産翻了一百五十番,不然真沒法一口氣拿出五百雨師金铢。
造紙作坊掌櫃被金币的光芒閃瞎眼,當即保證三天之内交貨。
獻問圖南:“你有售貨渠道?”
圖南點頭。“我朋友很多的,而且文鳐城對紙的消耗量素來很大。”
獻颌首,對掌櫃道:“我定十萬刀紙。”
圖南懵逼的看着獻。
獻道:“我也很缺錢。”
圖南嘴角抽了抽,你賭博赢的錢可是我的幾十倍。
本着賺錢就要一次賺個夠,而且做官以後就不能再經商的想法,圖南與獻在雨師國進行了一番大采購,在短短三天裡将橫财花得幹幹淨淨。
通過大掃蕩将錢花光,倆人這才帶着貨物乘上前往文鳐城的船。
下船後圖南去租了個貨棧,獻找挑夫将貨拉到貨棧。
安置好貨物,獻問圖南:“你家在哪?”
“晚上住貨棧如何?”
獻:“...你在這裡沒房?”
圖南不可思異的看着獻。“這裡是文鳐城,海國的帝都,你怎麼會認為我有本事在帝都買房?”
獻果斷道:“行,那就住貨棧,先去吃飯再找人出手貨物。”
“晚上可能要你一個人吃,我得去拜訪一個長輩,這個長輩身份有點特殊,不太方便讓你蹭飯,下回去其他人家裡,我一定帶你一起蹭飯。”
獻擺手。“你去吧,我也正好去拜訪一下故人。”
“你在文鳐城有故人?我看你對文鳐城一片陌生,還以為你是第一次來。”
“确實是第一次來,但我以前去過鲲都,在鲲都有不少友人,他們中有一部分可能遷來了文鳐城。”
圖南聞言也不驚奇,海國遷都已數百載,但獻是羽人,羽人能活兩三千歲,去過鲲都也正常。
倆人各自分開,圖南直奔王宮。
折丹已回來,圖南到的時候正好趕上夫妻倆吃飯。
圖南進門便撲進折丹懷裡,在折丹臉上親了兩口。“皇,好久不見,我想死你了,你有沒有想我?”
差點被撲倒的折丹抱了抱圖南。“你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為你将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