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和穿着一身白色長衫走出來,清清淡淡的,已經帶了一股自絕于塵世、超然物外的氣韻。
服裝師上前,幫他整理衣領袖口,把衣服的褶皺處撫平。
“夏老師好了,就走吧。”謝忱立起身走過去,手指在夏清和後頸部的領邊勾了一下,把那處折在裡面的領邊勾了出來,指腹擦過白皙細膩的脖頸,一觸即分。
服裝師的手,在肩膀處頓了一下,收回來,笑着說:“謝謝忱哥幫忙。”
“夏老師,現在可以了。”
夏清和回頭斜了謝忱一眼,沒有說話,先一步往拍攝棚走去。
他走在前邊,謝忱好像又不急了,慢悠悠地走在後邊。
一進拍攝棚,商略脖子上挂着相機,就站在休息區招手:“還是先拍雙人的,拍完謝忱就可以收工回去了。”
謝忱看向靠在一根柱子上玩手機的韓陵:“拍什麼主題,韓大導演還不快講講。”
雙人照和單人定妝照不同,前期宣發的時候,是要做成海報宣傳的,必須有核心主題,有賣點。
剛才那一套,拍的是兩個人初心動,正是濃情蜜意初生時。
在劇本中有定位,對謝忱這樣經驗豐富的演員來說,很容易抓取到核心點。
現在這一套,明顯是屬于後半段劇情的,那東西還在韓陵腦子裡藏着呢。
韓陵擡起眼皮,把換了新妝造的夏清和細細看了一圈,點點頭說:“相遇對離别。”
“這場當然要拍離别,看你們的衣服也能猜出來。”
“怎麼個離别法?”謝忱問。
“生離死别,一個生離,一個死别。”韓陵收起手機,看着夏清和說,“清和,你的狀态是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沒有任何留戀了,準備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假想一下,前邊有一條河,或者一片海,你就一直往前走,走向死亡。”
“這個死亡,對你來說,其實是一種解脫,你已經脫離這個世界,是以一種非常平靜的狀态,在走向死亡。”
“就是非常平靜地透着淡淡的死意,懂了嗎?”
杜今雨在一旁聽得身子一抖。
懂了嗎?這個,夏少可是太懂了,不需要演,他都常常透着平靜而又淡淡的死意。
他在海邊,往海裡走走,你都得時刻擔心他一去不回。
關于這些,别人不了解,時刻跟在夏清和身邊的杜今雨,可太了解了。他想跟韓導說,你這戲,拍的跟給我們清和放大水一樣。就是别到最後,真把我們少爺放大海裡沖走了。
到時候,你這導演生涯也就該結束了,不對,杜今雨突然發現,到時候他的小命估計也要不保。
他急忙插嘴道:“就不能,不死嗎?”
小圓不動聲色地踩了他一腳,低聲叱道:“你是不是有病,是拍戲,又不是真死。”
“但是清和他。”杜今雨嘴嘶嘶地叫疼。
小圓把他拽到一邊,小聲說:“你想昭告天下?再說了,他以前又不是沒演過會死的角色。”
“哎,我就是聽見韓導那麼說,肝顫兒。”杜今雨解釋。
“肝顫兒,你就把人看好了,哄好了。”小圓說。
小圓雖然是助理,但不歸星辰娛樂管,是夏淩月特地高薪聘了照顧弟弟的,關于夏清和的一切,她一向是比杜今雨更有話語權。
謝忱往兩人那邊看了幾眼,他覺得杜今雨剛才那句話,不是無端瞎說,裡面有些别的東西。
“懂了。”夏清和說,聲音平平淡淡的。
謝忱的視線轉回來,落在夏清和身上,眉心漸漸皺起,心想,這狀态,是入戲了?情緒來的這麼快。
之前,隻是害羞一下,情緒都不到位,演這個,情緒入的這麼快?
“謝忱,你的狀态簡單,想一下,你最愛的人因為你死了,你的心也跟着他死了,那種獨留世間的空茫寥落。”韓陵說。
“知道了。”謝忱說完,又去看夏清和。
“喲,還真有最愛的人呀。”韓陵調侃地笑起來,“情種啊。”
夏清和也轉頭去看他,不期然與謝忱的視線對上,眼神晃了一下,轉身往拍攝區走。
他的情緒依舊很淡,但謝忱從那一下晃動的眼神裡,看出了同樣的調侃。
“配合你一下罷了,别當真,不然顯得我演技太好,不利于劇組人員團結。”謝忱敷衍道。
“你最好能有自己吹得那麼好。”韓陵說,“我對你,可沒有對清和這麼有耐心。”
“你彎了?”謝忱警惕地在他身上亂掃。
“快滾。”韓陵哼道,“你彎了,我都不可能彎。”
謝忱放下心來,笑着說:“那誰知道呢。”
走場的時候,跟着商略的指揮,走了四個版本。
一個是兩人擦肩而過,走向相反的方向,玉芙卿垂眸看向死亡的深淵,葉瀾生目向遠方,雙眼空洞洞,看着世界剩下的空茫和荒蕪。
一個是兩人相向而行,眼睛看向前方,卻都已經看不見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