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些事兒啊?”夏清和眼睫微垂,給老師添茶。
“還能是哪些事兒,左右不過是跟老鬥那些歪纏。”宋幾真說。
“老鬥?”他學藝不深,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哦,這個詞,現在倒是少有人知道了。”宋幾真搖着手中的團扇說,“就是男旦的相好,舊時候的叫法。”
“那個年代,除了名角兒,三流戲院裡唱男旦的,為了混口飯吃,哪個不得跟男人勾勾纏纏的,讓人摸盡好處。”
“韓陵把人物定在這裡,肯定是要拍這些的,你受得了?”
“畢竟是韓導的戲。”夏清和放下茶杯,“再說,我也是個演員,您不是一直教我,既然選了,就要靜下心,沉進去,好好做。”
“我那是讓你好好學戲,你不聽,等在這裡堵我呢。”宋幾真纖眉一橫,嗔道。
“那時候不是年紀小嘛。”夏清和賴皮。
“還沒說呢,那個要沾你便宜的狗男人到底是誰?”宋幾真哼道。
“怎麼就叫沾我便宜了?都是男人,不能我演個花旦,就真把我當女人啊。”夏清和不服氣。
“呵,老鬥們就是把男旦當女人摸,你以為他們是真喜歡男人啊?真喜歡怎麼不跟其他老鬥互相摸,都是下作的東西。”宋幾真口中滿滿的嫌棄,“别打岔了,那個男人到底是誰?我的白菜都要被豬拱了,我這當媽的,還不能知道?”
“謝忱。”夏清和笑了一下,“沒要藏,我藏他幹什麼,又不認識。”
“他呀,我之前在宴會上遇到過,長得挺俊,比銀幕上好看。”宋幾真笑起來,“記得到時候摸回來,咱也不能真吃虧。”
“老師,你……”夏清和聽得一言難盡。
“我什麼,是你自己說的,都是男人。”宋幾真拿團扇敲在他頭上,“你要是被沾了便宜,不知道讨回來,以後别說是我宋幾真的學生,丢不起這個人。”
“那你要不要去現場看着我,媽。”夏清和笑着說,“現場監督,拿錢的那種。”
“在這兒等着我呢?”宋幾真橫他一眼,“我是這麼好請的?”
“不好請呢,這不是都叫媽了。”夏清和說。
宋幾真冷哼一聲:“什麼戲瘋子,天才導演,我看他精明得很,這買一還帶贈一的,賬可被他算清楚了。”
“您使勁開個高價。”夏清和說,“換别人來指導我,我也不習慣啊。”
“行了,行了,我去就是。”宋幾真說,“我就去韓陵劇組轉轉,幫你把台上的戲給過了,也要不了多少時間。”
“什麼?老婆你要去韓陵劇組,帶我一個啊。”李山抄起門簾鑽進來,“老婆,面揉好了。”
“你也是個導演,去幹嘛?”宋幾真放下團扇,起身往廚房走。
“我去偷師啊。”李山從櫃子裡取出一件幹淨的圍裙,“來,老婆,我幫你系上。”
“偷師,你也好意思說,一把年紀了,沒個正形。”說着嫌棄的話,但聽在别人耳朵裡都是打情罵俏。
夏清和笑了笑,繼續喝茶。
他的世界與紛紛擾擾的娛樂圈不太一樣,多是這種溫柔缱绻多年,依舊如初戀的愛侶。他的父母如此,老師和李導亦是如此。
從第二天起,夏清和就換了練功服,日日到四合院來上課,重新拾起了京劇。
“先做個朝天蹬和探海給我看看。”宋幾真今日換了一身葡萄青的長衫裙,站在院子裡。
夏清和擡起右腿,小腿貼到耳邊,腿直直地朝天空蹬着。
宋幾真點點頭,又看他俯身,伸展手臂,左腿獨立,右腿後踢,做出大鵬展翅的探海動作,笑着說:“這些年,自己有練過?”
夏清和收了動作站好:“沒有,從離開那天起,就沒動過了。”
他每次膩了之後,基本就不會再回頭,後來的這些年,沒再打過一次網球,沒再唱過一句戲,也沒再開過一次卡丁車。
不是特地避開,隻是想不起來而已。
“嗯,你身子軟,先天條件好,到現在也還有個三四分的功底。”宋幾真說,“再練練,到六七分就夠用了。”
“嗯,麻煩老師了。”夏清和笑着說。
“客氣什麼,把腿擡上去,先壓着。”宋幾真手裡的牡丹金扇指一指旁邊的古槐。
夏清和聽話的把腿壓上去。
宋幾真:“我跟你說說這個民國時期三流戲子,之所以混到三流,基本不是缺技就是缺韻,還有一種就是随着年齡長歪了,不好看,連妝也壓不住,既然請了你,肯定跟這種沒關系。”
“你演的這個角色,得往有風韻缺技巧方向走,不然人物出不了彩。”
“練的時候,咱們就不扣細節技巧了,主要把那股醉酒的風韻練出來,讓人物活起來,不用讓戲活。”
“嗯,我都聽老師的。”夏清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