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醫院門口。
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豪車旁,遲遲沒有動作。
陸知衍看着後座上縮成一個蝦米的青年,他在猶豫,自己接下來該用什麼方式把對方帶到醫生那裡。
視線幽幽地落在俞時恩腦袋後面的枯葉上,要不還是把這個邋遢的小鬼叫醒,讓他自己走進醫院……
摸着良心講,平日裡隻有被其他人巴結的份的陸大少爺,能為一個陌生人做到這種地步已經算是他大發善心了。至于還要他把人抱上去?那真是和普通人中了幾百萬彩票一樣——沒有睡醒,在做白日夢。
“喂,醒醒,醫院到了。”陸知衍試圖用聲音把人叫醒。
額前稍長的劉海淩亂地垂落,肆意遮住了青年緊閉的雙眼。
顯而易見,俞時恩并不吃這套。
陸知衍:……他要是真換了方式,不知道這細胳膊細腿、仿佛是從哪裡逃出來的難民能不能承受得住。
抱是不可能抱的。
于是,青年的身體像個沙包一樣被男人扛在了肩膀上。
肚子被一個很硬的東西抵着,陸知衍每走一步路,都能讓俞時恩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胸口被擠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從遠處看,垂在男人背後的腦袋搖晃成了一個撥浪鼓。
迷迷糊糊間感覺自己的肚子正在被鐵棍痛打的俞時恩表示:好吧,他就知道自己很倒黴,繼腦袋被重錘敲擊之後,自己的肚子也迎來了外界無情的攻擊。
沒事的,他都習慣了,就是有點想吐……
由于還沒有來得及吃任何食物就暈了過去,俞時恩現在的臉龐近乎透明。在持續的颠簸之中,他蒼白的嘴唇微微張開,吐出的卻隻有早上吸入肺裡的清新空氣。
就在這時,一股很特别的味道悄然到來,和俞時恩撞了個滿懷。
那猶如炎炎烈日裡清泉的冰涼松柏味,讓即将幹枯的嬌嫩玫瑰都可以重新煥發出生機。
如果醒來的俞時恩能了解全程:你的肩膀令人感到很難受,但是你身上的味道又剛好彌補了一部分。
聞着這味道,處于感冒中的青年覺得自己被棉花塞滿了的腦袋都稍微好受了那麼一些。但是,這些遠遠不夠,他還想要更多。
沒有頭暈的人可以拒絕冰涼劑,腦袋倒着的俞時恩臉不自覺朝男人背上靠了靠。
陸知衍:?
“醒了就趕緊下來自己走。”雖然對方很輕,扛在肩膀上沒有任何壓力。但這根本就不是輕不輕的問題,陸知衍回想着今天早上已經發生的以及正在發生的事情,自己到底是出于什麼原因才會變成這樣一個樂于助人的人,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肩膀上的人并沒有回話的能力。
算了,都到醫院門口了,也不差這幾步。一路上,陸知衍腦海中浮現過很多次把俞時恩這個髒髒包丢了的念頭,但到最後不知道由于什麼又都忍住了。
随着距離的拉進,松柏的味道愈發濃烈。沉浸式地猛吸幾口後,俞時恩發現,這味道裡其實還夾雜了絲絲奶香。
就像一隻看似高冷不理人的酷貓,私底下卻夾着嗓子甜甜的朝着主人喵喵叫,以此來博得親親和抱抱。
那甜而不膩的感覺,比俞時恩十八歲生日時,花了五十元巨款從路邊蛋糕店裡買來的草莓奶油小蛋糕還贊。
同樣的,沒有饑餓的人可以拒絕小蛋糕,俞時恩毫不遲疑地咬了下去。
有什麼可值得猶豫的呢?這要不就是最後的晚餐,要不就是自己已經來到了天堂。畢竟除了這兩樣外,俞時恩想不到還有什麼其它東西,在緩解了他的頭脹之後,又讓他體驗到了世界上最甜的食物。
“怎麼回事?”陸知衍剛剛想将人交給守候在一旁的醫護人員,肩膀卻在這時猝不及防地被咬了一口。
經常挨餓的朋友們都知道,挨餓容易吃飽難。
碰巧,俞時恩小時候就經常挨餓,所以導緻了一個結果——他現在特别護食。
“看不出來,你這小子還是屬狗的。”說話時,男人的聲音明顯染上了幾分愠怒。
陸知衍揪住始作俑者的衣領,一把将人強行拽離了自己的肩膀。他沒料到,自己破天荒的想要做一件好事時,遇上的竟然是這種小瘋子。
“撕拉”一聲,在牙齒與肩膀分開的同時,俞時恩飽受風霜的衣服也完成了它最後的使命,在男人手裡化為幾塊破布。
一個天旋地轉,被丢到地上的俞時恩吃痛醒來,首先印入眼簾的是張令所有人在第一次看見時都會将自己的嘴巴張成一個O字型的俊臉,就比如俞時恩現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