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天，就在清漣和紅蓮二人說話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聿陵那雙好像已經沒有任何生命之意的眼睛忽然之間閃動了一下，緩緩轉動，最終落在清漣的臉上。

“想不到，在我生命的盡頭最後所見的一位故人，……竟會是你。”忽然之間，他淡淡開口，語聲微弱，卻似乎并沒有那種垂死掙紮的狼狽。

聽見他的聲音，清漣也好似并不吃驚，垂眸凝視着他望着她的雙眼，淡淡地答了一句：“是的。”

兩人之間靜默良久，直到聿陵胸間的喘息有些微粗重，他才終于移開目光，微喘着說了一句話：“現在，你已經能明白了麼？”

清漣喉頭哽住，卻并沒有感到想象中撕心裂肺的劇痛，慘然一笑，她的心早已經碎了，又怎麼還會再痛呢。

“是誰……要殺你？”又是沉默了良久，她終于問出這樣的一句話。

聿陵臉上的表情也是淡然，淡淡地閉上了那雙與往昔唯一有一絲牽連的雙眼，“是誰……都不重要了。”

清漣點了點頭，結局早已注定，在一張早已織就的天羅地網中，是誰捅下了最後一刀，知道與否的确已沒有任何意義。突然之間，她發現在這一刻她已經不再懼怕聿陵，甚至于在這一刻，她比任何人都更接近他。

“那麼，你還有沒有什麼話要留下。”

“沒有。如果一定要說，那麼……我希望你和他，永遠也不會再相見。”

就算是心早已碎了，聽到他這句冰冷的話，清漣的嬌軀還是忍不住輕輕顫抖了一下，“聿陵真人，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什麼那麼恨我？”

聿陵不答，甚至連看都不看她，雙眼緩緩阖起，像是睡着了一樣。

清漣呆呆地看着他，仿佛還在等着他的回答。

“時候不早了，公主，我們該回去了。”琅琊在她身後淡淡說道。

清漣望着聿陵好像僵屍般幹枯蠟黃的臉，點了點頭，“是，是該回去了。”從地上慢慢站起身來，轉身向回走去，竟再也不回頭看聿陵一眼。

琅琊伸手扶住她纖腰，轉頭看了已經連胸膛都不再翕動的聿陵一眼，眸中的神色一時之間竟是難以看懂，回過頭去，扶着清漣向來路走去。

誰也沒有看到，躺在地上的聿陵雙眸微微張開一線，望着頭頂蒼茫茫的天空，嘴角恍然露出一絲淡笑，“我從不恨你，我隻是惋惜，你為何……不是一個真正的人……”

魔族界限之外，琅琊終于止步。刹羅對他恨之入骨，鐵青了臉不說話，隻有紅蓮下車，再次向他躬身行禮，臉上依舊挂着萬年不變的微笑：“琅琊大人，過了此界，便是我魔界範圍，送君千裡，終須一别，大人請回吧。”

琅琊沒有說話，目光卻落在他身後的那一節紅寶石的龍辇車廂之上，這駕美輪美奂的迎親之車一旦越過那一道淺淺的界限，他和那個坐在車裡的人從此便是相隔兩界，也許這一生，也再不會相見了。她是他不惜用生命去守護的人，然而就算他願意交出自己的命，也還是守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