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炎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動作,雙眸緩緩眯起。
痛,撕心裂肺的痛,滄海剖開的仿佛不隻是她的身體,還有她的心,用自己的劍刺穿自己的心,原來……是這樣一種感覺。輕顫的手指忽然猛的一緊,将那柄青色短劍一推到底。
劍柄堵住了即将噴湧而出的鮮血,清漣的嬌軀一震,頭部軟軟垂下。
帝炎雙眸一睜,腳下微微一動。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頭又緩緩地擡了起來,左頰邊亮得透徹的青龍跳動一下,蓦然暗滅,櫻唇微張,激射而出的鮮血之後,是一口幽幽的淡金色氣體。她的全身都在顫抖,可是她的眼中,反而溢滿了極度的歡喜,這歡喜和她眸中的痛苦揉合在一起,竟形成了一種難以描述的光彩,流淌在她美麗的眼眸中,她此刻的雙眸,隻要看過一眼,這一生,就再也無法忘懷。
“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她低低笑着,向着軒轅承俯下身去。
“阿承,我來了,我來……救你了。”
她凝視着他的臉,一分分接近,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緩緩合起,在她雙眸完全閉上的那一刻,一抹嫣紅蓦的浸透了她側臉,少女柔軟的櫻唇,輕輕貼上了軒轅承早已冰冷的嘴唇。
雙唇厮磨,舌尖相抵,清漣便似完全忘了她身旁還有旁人,嬌軀伏在軒轅承身上,雙手緊緊抱着他身體,忘情深吻,她對他所有的情,所有的意,都在這唇齒間的溫柔之中。纏綿之間,舌尖輕送,将一顆溫暖圓潤的渾圓之物輕輕推進了他喉間,纖指在他頸中輕撫,微微一擡他下颚,那渾圓之物順着他的喉結,緩緩而下。清漣也不再動,就這樣伏在他身上,雙眸緊閉,雙唇相貼,她臉頰上的嫣紅漸漸消失,浮上了一重可怖的青白之色。
仿佛過了很久很久,她終于緩緩睜開雙眼,輕輕離開了軒轅承的嘴唇,俯身在他上方,認真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仿佛隻要一眨眼睛,他就會消失不見。她微笑着看着他,纖指輕輕撫過他俊朗的眉心,直到他堅毅緊抿的唇。
“阿承,梨花開了,我們回家吧……”
她黑亮的眸中仿佛起了一陣漩渦,攪起了歸墟波瀾,旋轉了流年似水,最後竟是映出片片落雪,那是梨花。她笑了,笑得甜美,仿佛已看見了即墨如雪的梨花林。
滄海還插在她的胸口,随着她無聲的微笑,一滴鮮紅的血從劍鋒和她的胸膛之間墜落下來,落在了軒轅承蒼白的唇上,鮮血無聲,瞬間将他的嘴唇染上了豔麗的血色,絲絲縷縷滲入了他口中,不知不覺間,猶如最香醇的酒,悄然紅潤了他本已青白的臉龐。他身上那些醜陋可怖的鐵樹枝桠,忽然之間紛紛枯萎,接着化為段段黑灰色的塵灰,灑落在地,那些被穿透的怵目驚心的傷口,也無聲無息地悄悄愈合,一種柔和清澈的聲音從他全身的血管裡低低傳出,好像山間溫柔的泉水,一聲厚重的悶響,從他的胸膛之内隐隐響起,隔了很久,又是一聲。
清漣笑着,俯下嬌軀,将自己的側臉緊緊貼在他的胸膛之上,聽那一下下緩慢卻堅實的聲音。她笑不出眼淚,卻從嘴裡笑出了一股又一股的鮮血。
“他很快就要醒了,你還要繼續留在這裡?”帝炎在一旁,終于淡淡的說了一句話。
清漣的嬌軀明顯一僵,費力地擡起頭來,看着他的目光卻有幾分茫然。
“等他醒來,你是要以何種面目與他相對?是舊日情人,還是……妖族異類?”帝炎語中含笑,徐聲緩問。
清漣茫然的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痛楚,低下目光看着軒轅承的臉,呆呆不動。
阿承就要活過來了,要她離開他,她做不到,做不到……
可是,可是……
雙膝突然一軟,嬌軀頓時伏在了軒轅承身上,一陣陣異樣的感覺從她身體内部傳來,說不出是痛還是癢,隻是覺得手腳漸漸發麻,似乎已經不再聽她控制。
“沒了内丹,你就快要現出原形了。”帝炎側目看她,緩聲說道。
清漣一驚,向自己雙手看去,果然見到腕上的青鱗已蔓延至肘部,覆滿了整個小臂,喘息了幾下,拼命支起身子回頭去看雙腿,卻見自己本是纖美的一雙玉足,此時竟也布滿了青黝黝的鱗片,一時還是一雙腳,一眨眼卻像是沒了人形,隻見綴滿青鱗,啪啪擊地,如同怪物。清漣一聲悲鳴,擡手捂住自己雙眼,嬌軀瑟瑟發抖,緊接着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力氣,從軒轅承身上一躍而起,跌跌撞撞地向後跑去,她跑過沅水身邊之時,隻駭得沅水花容失色,擡手指着她臉,尖聲叫道:“鬼,鬼啊!”清漣給她駭得渾身一激靈,猛地收住腳步,盯着沅水的目光,遲疑地擡起雙手,往自己臉上摸去,手指觸到雙頰,卻根本不是從前嬌嫩絲滑的肌膚,指腹下,冰冷粗糙,道道堅硬的銳利,她的手忽地從臉上彈開,口中發出一聲絕望的尖叫,踉跄着向後退了兩步,忽然轉身,發足向前狂奔。
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去,也忘記了這裡是無始無終的歸墟,她的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逃開軒轅承,逃得遠遠的,永遠永遠都不要讓他看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