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塵煙落下,朦胧之中,露出了一個少女的身形,一頭漆黑的長發瀑布般垂下,這少女跪坐在地上,低頭按住自己小腹之處,雙肩微微顫抖,似是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帝炎垂眸望着那少女,很久很久,勾唇一笑:“清漣,怎樣,還要再試一次麼?”
少女聞言身子一震,仿佛直到此時才發現他的存在,霍然擡頭,一片青絲滑過她柔嫩的臉頰,露出了她蒼白如雪的俏臉。眉如柳葉,目若星辰,眉目仍舊是平素的模樣,然而卻像是不一樣了,一直印在她眉間的那個如同火焰的鮮紅胎記,此刻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新月般的雙眉之間,隻有一片肌膚如雪!她的的确确是清漣,然而卻又仿佛不是從前的清漣。她凝目看着帝炎,眸中不變的隻有仇恨。
帝炎絲毫也不回避她仇恨的目光,反而在她面前蹲下身來,凝視着她雙眼,很久,溫然開口:“你的封印已經解開了,清漣公主。”
清漣一愣,眸光閃了兩閃,似是沒有聽清,但她神色的些微震動卻逃不脫帝炎的雙眼,他微笑着又說了一句話:“從此往後,你和你那些所謂的朋友,便是真正的殊途異路。”
這一句話,清漣是清清楚楚的聽到了,眼睛蓦地睜大,盯着帝炎,櫻唇動了動,終于發出了聲音:“你是什麼意思?”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卻依然清涼,帶着一絲絲天生的清甜。
帝炎一笑,伸手到她頰邊,食指輕輕勾起了她側臉的秀發,身子微傾,将唇貼近她的耳廓,柔聲道:“你看一看你的手。”就在他手指收回,清漣鬓邊的青絲将要落下之時,一直在不遠處強撐身體注視着她的裴雲熙,忽然之間臉色大變。
清漣依帝炎之語,低頭向自己雙手看去,一看之下,不禁愣住,隻見她雙腕之上本來的兩片青玉護腕,此時已全然變了模樣!雖然仍是幽幽青色,卻都變做了一片片的鱗甲,密密麻麻地覆在她腕部雪白的肌膚之上。
“這是什麼?”清漣看着自己手上的青色鱗片,呆了半晌,低低問道。她并不是在問帝炎,隻因她說完了這句話,突然伸手,抓住腕上的一片青鱗狠命撕扯,青鱗片片入肉,撕扯之下,猶如活剝肌膚,劇痛鑽心,清漣口中發出一聲壓抑的悲鳴,嬌軀狠狠顫抖,然而她手上卻絲毫不停,手指揚處,幾片帶着血珠的青鱗從她指端飛出,在空中滞了一滞,飄飄蕩蕩地落在地上。手腕揭去鱗片之處血肉模糊,雖然并未流很多的血,卻也令人不忍直視。清漣一雙黑眸睜得極大,本來蒼白的俏臉上一瞬之間已全是汗珠,也不顧嬌軀篩糠一般抖個不停,隻是死死盯着自己手腕,就這樣如同泥塑般的盯了半晌,忽然狠狠咬牙,直咬得兩頰的肌肉都微微抖動,眸中射出淩厲決絕的光芒,擡手又撕,直将她一隻左腕撕扯得鮮血淋漓,體無完膚。這劇痛遠非常人能夠想象,就算是她如此決絕,撕到最後,全身竟也如同虛脫了一般,幾乎癱軟在地上。
帝炎就蹲身在她面前,冷眼看着她動作,沒有一絲一毫想要阻止的意思,隻是他一雙重瞳中的神色,從譏诮玩味漸漸轉為深沉冰冷。
“沒有用。”就在她顫抖的纖指掙紮着又抓住已經浸泡在血肉中的青鱗之時,他終于開口,伸出一隻手指,擋住了她的手。她已是強弩之末,雖然帝炎伸出的隻是一根手指,她蒼白的纖手卻像是一隻枯蝶般的無聲飄落。
“你就算全都撕盡了,也改變不了你是妖的事實。”帝炎看着她的眼睛,冷冷地吐出這一句話。
“我不是妖!我不是!”清漣忽然擡起頭來,用盡全力向着帝炎怒吼,漆黑明亮的眸中浮起道道鮮紅血絲。
帝炎冷笑,忽然伸手,一把扣住了她下颌,強行擡起,“那你就好好看一看,你到底是什麼。”他右掌虛空一握,再張開時,掌中已然出現了一片六角形的藍色冰晶,冰面湛藍,光滑如鏡,鏡中映出了一張少女的臉,蒼白悲痛,卻仍美麗得讓這世上所有的男人心動。不知從哪裡吹來了一陣微微的風,撩起了這鏡中少女頰邊飄散的秀發,露出了她左側的臉頰。清漣雙眸被迫望着冰晶中的自己,在這一刻卻仿佛被冰封住了一般,就連呼吸都已凝固。在她凝白如雪的左頰上,不知何時竟多出了一片青色的印記!這印記極大,幾乎占滿了她的左邊側臉,顔色青中透寒,遠遠看去竟像是一條騰雲而起的青龍!清漣忽然大叫一聲,擡手捂住了自己左臉。
“你臉上的東西,就是妖界獨一無二的印記。”帝炎看着她痛苦驚懼的神情,語聲重又溫和下來。
清漣忽然伸手,用力一把将他推開,帝炎的身子隻是微微一動,手指卻已滑下了她光滑的小臉。
“你胡說!我不是妖!不是!我是人,我一直都是人,我和阿承不能一起活着,那我們就一起死!到了輪回井,我們兩個手挽手的跳下去,轉世在一處,下輩子永遠都不分開!”她狠狠地瞪着帝炎,蒼白的小臉因為激動泛起淡淡一層嫣紅,一雙眼眸亮得如同劃過夜空的流星。
“是麼?”帝炎微笑,盯着她雙眼,“你若是人,為何沒有眼淚?”
清漣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