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熙眼睜睜地看着清漣的嬌軀從頭頂墜下，長長的秀發在空中劃出一道溫柔的曲線，從他臉上輕輕拂過，留下最後的柔軟清涼。

“清漣！”裴雲熙不顧一切地撲上去，伸手去抓她蒼白的小手，多少次，她都是這樣把他從生死線上強拉回來，這一次，輪到他來拉她！他的手指已經碰到了她纖細的玉指，真的是像玉一般冰涼，裴雲熙眉間不禁展開一抹微笑，四指用力一握……

一道豔麗至極的血花在他眼前綻開，綻放在清漣身上雪白的裙擺上，她就這樣帶着這朵凄豔得刺目的鮮血之花，在他的眼前流星般消失。

裴雲熙呆呆地看着她消失的地方，身上忽然顫抖起來，越來越是劇烈，他顫抖着将自己的右臂擡起，看着自己的右手。他的手掌一片鮮紅，血水不斷從他指根處泉水般湧出，他右手五指，食、中兩指已被齊根削斷，無名指雖然還在，也僅僅是有一絲皮肉相連，那削去他手指的兇器太快，他甚至都沒有感覺到疼痛，直到現在，才能感覺到那種鑽心的劇痛，可是他的心，卻比手更痛，他腳下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蒼龍之骨，骨間輕雲薄霭，猶如萬仞高峰，清漣的身影，已經完完全全消失在了這片孤高蒼涼的龍骨盡頭。

斜刺裡，一個矯健的藍影淩空翻出，熊熊烈焰閃處，已立于一條粗長的龍骨之上，腳下微一踉跄，将後背貼在了身後粗大的龍之脊骨，雙手執劍立于面前，凝立不動。

裴雲熙回頭，忍不住大聲嘶喊：“軒轅！”

軒轅承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似是根本沒有聽見一般，一雙黑得滲人的目珠一動不動地盯着前方。

裴雲熙的聲音啞在了自己口中，因為他也看見了九嬰。高高在上的九嬰，絕美冷豔的九嬰，她的頸上有一道鮮紅的傷痕，凄豔的血色染紅了她晶瑩如玉的肌膚，卻更顯得美麗絕倫、奪人眼目。

九嬰的雙眸緩緩轉向他，忽然唇角輕勾，向着他微微一笑……

軒轅承的确什麼也聽不見，不僅聽不見，也看不見，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是否還在。他什麼也感覺不到，卻仿佛覺得有什麼東西從自己體内洶湧地流出，這些東西越流，他的神思便越是困頓模糊。

我死了麼？他想，也許，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原來……死，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痛苦，也或許……是他真的需要好好歇歇了……

裴雲熙看着軒轅承，眼睜睜的看着鮮紅的血從他的七竅之中緩緩流出，不禁心膽俱寒，聲嘶力竭地大喊：“軒轅！軒轅！” 不顧自己斷指之痛，拼命地跑向那根粗大的龍之脊骨前，瘋了一般向上爬去。他右手的斷指之處硬生生地摩擦在粗糙尖銳的骨骼之上，疼得渾身顫抖，即便如此也絕不肯停下，低聲嘶吼着向上爬去，原本蒼白的巨骨被他流下的鮮血染成了斑駁的顔色。

不知爬了多久，他終于跌跌撞撞地爬上了軒轅承所在的那一根骨頭，踉跄着跑到軒轅承身前，一把抱住他身體，在他耳邊大喊道：“軒轅，你怎麼樣！”手指觸到軒轅承的身體，面色慘變，這哪裡還是人的身體，冷的像冰，硬的似鐵！

“裴雲熙，現在輪到你了，念在你我曾有一段過往，我可以讓你自己選擇想要的死法。”九嬰看着裴雲熙，笑意宛然。

裴雲熙緩緩擡頭，看着她的臉，“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們同你有什麼冤仇，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我們趕盡殺絕！”

九嬰沒有回答，隻是這樣看着他，很久才輕輕一笑，道：“你們和我并無冤仇，我殺你們……也并不需要什麼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