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刺中巨獸那一劍,用的是師尊所授的炎術最高術法——劫魂渡波,那孤注一擲的一擊,已耗盡了他身上所有的力量。劫魂渡波,果然撼動了這刀槍不入的石獸之魂,然而也僅僅隻有那一瞬而已。他的修為,始終還是淺了。
“軒轅師兄,救我,救我……”檀越的聲音越來越是遙遠,那山一般高大的古獸嘴裡咬着他半個身子,一點點地緩緩轉過頭去,向着相反的方向慢慢移動。軒轅承睜着雙眼,一手握劍,左手用盡全力伸向檀越聲音發出的方向,然而卻什麼也觸碰不到。檀越的聲音越來越小,好像已經改變了方向,那石獸巨大的面孔,也已經完全地轉了過去,眼前的巨獸仍然像是一座高山,隻是檀越,已經在山的那一面。
軒轅承的左手頹然垂下。就算他掌中有上古時火神祝融化形栖身的寶劍,就算他已經隐約領會了太虛結境炎術的最高層術法劫魂渡波,面對這生死相隔,還是一樣的無能為力。
“阿承!”清漣從人群中奔到他身旁,伸臂抱住了他。
“你已經盡力了!”她的聲音中含着隐隐的凄惶,隻因她知道,面對這樣的無能為力,他會比其他任何一個人都要脆弱。
身後的衆位同門,此時才像是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漸漸傳來了輕輕的耳語之聲。
“那……那到底是什麼?”
“不知道,那也許根本就不是一隻動物,或許真的隻是一座山!”
“剛才軒轅師兄明明已經刺中了它,為什麼竟還能讓它咬住檀越……”
軒轅承一直靜靜的站着,忽然之間,仰頭發出一聲長嘯,緊接着身子倏忽縱越出去,焚天劍挾風雷,劍上燃着鮮紅的烈火,如同墜入蒼穹的飛火流星。劍身越是接近那緩慢移動的石獸,劍上的火焰顔色便越是變深變冷,最後刺入這巨大的“石山”之中時,焚天劍堪堪留在外面的一寸已然全是冰藍顔色。軒轅承的臉,帶着無限的悲憤痛楚,幽幽的掩映在這幽藍的光芒之後,在他身後,一隻巨大的藍色蒼狼,桀然傲立。
那石山般的巨獸在焚天刺入身體的一瞬忽然停住,一動也不再動,竟仿佛它根本就不是一隻巨獸,先前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場錯覺。
身後衆人突然見此變故,面面相觑,神色皆是又驚又駭,不知所以,一個個直直瞪着軒轅承。隻有清漣站在原地,望着軒轅承背後蒼涼冷肅的巨狼,櫻唇微顫,眸中都是憐惜的痛色。
這樣令人心驚膽戰的安靜仿佛過了很久,寂靜的海底忽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仿佛山崩地裂,海覆天塌,那座看來巍峨無比的“石山”,竟然從半山腰崩裂開來,亂石濺落,漫天塵煙。
清漣一聲驚呼:“阿承!”推開裴雲熙的攔阻,不顧一切地沖進了已經遮蔽一切的煙塵當中。眼前驟然一灰,什麼都看不清晰,濃烈的塵煙湧入她的鼻腔,嗆得她劇烈咳嗽。一隻寬厚溫熱的手掌突然撫上了她的臉頰,溫柔地捂住了她的口鼻,一股淡淡的男子氣息沁入她鼻腔,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唔……承……”
“别說話,我在。”
她想要說話,被軒轅承輕輕打斷,他的氣息平穩,聲音溫柔,她的心也跟着安甯下來,靜靜地靠在他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重新安靜下來,灰色的煙塵也漸漸散去,眼前一點點恢複了深藍的明晰。軒轅承松開了掩住她口鼻的手掌,擡起頭來。清漣雙眼發脹,擡手揉了揉眼睛,也睜眼向前看去。
他們的四周仍是幽深無盡的海水,然而他們的腳下,卻已不再懸空。
他們的腳下是一層層參差不齊的灰白石質,光滑彎曲,嶙峋突起,看起來便像是海底的珊瑚一般,卻又不似珊瑚般飽滿。每一個人的腳下都踩着這樣的一截石質,站在下面的人擡頭望去,直如望進了一重重高大蒼冷的白色之林。
軒轅承和清漣執手相握,站在這石林的頂部。他向下凝視,半晌之後,面色微微一變,低聲說道:“這是骨頭啊……”
清漣咦了一聲,接道:“是什麼骨頭?”
軒轅承慢慢地說出兩個字:“龍尾。”